用膳时,冷钥一反常态的有些低落和失望。我也没深究,想起兴许是昨天让她办的事有意外,便问她,“文先生和六皇子安全了吗?”
冷钥愣了一会儿才回我,
“都按照少主你的要求去做了,不过即使我们救出六皇子,栾阳国也完了啊。”
我夹起一片白嫩嫩的鱼片,放进嘴里细细品尝,“我只是不想要北靖一下子独大,权衡天下局势而已。”
“可那六皇子尚且只有十二岁,还是个孩童,还有文先生,不过是个有一点主意的书生,若是说到制衡北靖倒是不成气候。”冷钥摇摇头,不看好六皇子一流。
我淡然一笑,“所以我让你一定要助他们回六皇子母族之地,江夏。”
冷钥恍然大悟,“那天高皇帝远的江夏梅氏定会不负众望,扶持六皇子雪北靖虏栾阳皇帝帝之耻。”
“又错了,不是扶持六皇子,而是………”最后两个字我没有说出来,聪明如冷钥不会想不到梅氏想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起兵,那就是拥立唯一未被北靖虏获的六皇子为帝。
栾阳国帝后在昨日黄昏就被抓获,皇宫剩下的贵族都被控制在皇宫大牢里,大将军秦岳不知所踪,禁军首领贺方在护帝后出逃时被当场斩杀。这一场战乱看似结束,其实真正的风暴才开始。
夜里,外面潇潇雨未歇,长廊灯斑驳,半床被衾,一帘茜纱影。
昏昏沉沉一觉睡到天明,既晨起,在屋里待的闷得慌,看天朗气清就出庭院散步。
庭院里雕花点漆的花架上刺玫菀菀蔓蔓攀着春天的温度疯狂生长,彩色蝶儿在花间翩跹起舞,脚下一千茵绿色的草错着不知名的花儿。
这里并不是皇宫而是我父亲以前在京的一所名为芷兰的别院,这里清雅别致,安静悄然,还不明人知。
花架旁边是颗硕大的木樨,粗壮的主干在三米左右分枝向左右平衡伸展。左边一簇灿烂盛开的木香繁茂如盛了阳春雪的青花瓷碟,右边一架天然的秋千就顺势而搭。秋千两侧的绳上引以常春藤。木香香味郁郁芬芬,惹得鼻尖,胸膛,发间,衣服全是花香。
我坐在秋千上半闭了眼透过睫毛的空隙望向头顶,琼枝满缀香雪海,木樨蔌影里,光晕缤纷斑斑点点印在我碧蓝色软云纱长衫上,幻影宛宛如仙女。暖暖流光包裹着全身舒适而惬意,几欲枕臂而眠。
攸地,一缕若有若无的埙声忽明忽暗忽断忽连的传来,我屏住呼吸凝神静听,埙声依然有些缥缈。
我立即翻墙飞檐快速寻音而去,越近曲音越清晰,我在大概离曲音一百米处停下,找了棵树,倚在树干上。
听得是失传已久的《风林》我惊叹不已。一刹那仿佛置身于浩瀚江海,又转瞬黄沙漫漫,风瑟瑟乎思,曲声所到之处亦让眼前春华褪色。
看来如此春日良辰美景吹埙人却不然。曲末,埙声突转,反婉而不凉哀而不伤。
曲毕,我扯了一片树叶,轻轻叹口气欲离开。眼前一团灰色衣袍一闪而过,阻了我的去路,抬眸,闯入眼帘的是一位不加饰厉而龙章凤姿的男子,他不着华裳而难掩浑身的凌厉霸道,阳光落在他身上恍惚从天而降的神,不怒自威。
我知他定不是平常百姓那么简单,这个非常时期最好不要节外生枝。他初见我似乎有些诧异,若有所思的打量我后俯视着我质问道,“为何最后叹气?”
他拦住我既然是问这个,我微微一笑,夹在我指尖的树叶无力穿过树枝直坠到地上,“你看这叶子,没有风的帮助只能在空中飘零片刻。”
男子似乎不满意我的答案,没有让我过去的倾向,我索性坐树干上,双脚悬空,“曲中公子吹《风林》而心有所思,曲末之音似乎有着忆旧怜今之感。我大胆猜测公子也经历过战乱,江山更迭哀森森白骨无人收,我也亲眼见过战场残酷所以我叹气。”
“你只猜对一半,本……我……从不可怜任何人。”他忽的靠近我,我下巴被他大手钳住,一双深邃冷傲的眼睛缓缓逼近,我挣扎着后退,背部抵上粗糙坚硬的树干,再无后退可能。
那双眸看得我发冷,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你可知,没有活人听过我的埙声,更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自作聪明窥探我的想法。”
他的手力气之大,捏得我下巴生疼,我也不挣扎,眉头都不曾皱,故作平静道,“公子此言差矣,你自己刚否认我不曾猜对,何来窥探一词。其次,你的埙声是自己跑进我耳朵里的,我不曾邀请你演奏却擅自打扰我清净。”
眼中的阴鸷欲要将我吞灭,“伶牙俐齿!你想我给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