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玥奇道:“您的意思是说,我本来与她相识?”
红姑冷笑道:“何止相识,还交过手的,听说你还把人打伤了。”
怀玥鹿眼明睁,眨了眨眼,道:“……我胆小懦弱,欺善怕恶,怎么可能把她打伤?”她把自己的弱点说得一本正经的,又没半点脸红,却让旁人听着有趣,就连游龙也忍不住低笑。怀玥拿手肘顶了他一下,“诶,你再笑,我烧了你的迎客松盆景!”她适才进门见游龙在修剪得那盆盆景,一看便是迎客松的形态。
这下,游龙不笑了,却有些赞赏地看着她道:“你还懂迎客松?”
红姑也觉得奇怪,但听梦安说这小姑娘崖下还生后,隐居在百草谷半年才出山,这半年定然也跟齐延公学了不少东西。齐延公年轻时到过黄山,应该便是他将迎客松的事说与小姑娘听了。她道:“其实,柴君岚与严烟要成婚的三个月前,陈莺就已经不再跟着柴君岚了。”
当时,外头传开柴君岚做的许多事都是以沈壁为主因,便有人劝严夫人说,不如赶紧将严烟嫁入柴家,也就不会再有误伤或间接伤害到武林中人的那些事了。严夫人不满自己的女儿最终要嫁给一个双手沾满同道鲜血的凶手,原先还不大乐意,只是应允了婚期。
婚期定下后,陈莺忽然就消失了。
三个月后,柴君岚与严烟成婚当日,沈壁出事了。怀玥冲进喜堂来找怀奇英,说是沈壁在干山毒蛊发作,命在旦夕,求怀奇英前去相救。严烟一听,当即取下了凤冠和盖头,骑了怀玥的马离开梅园。
后来,柴君岚就像魔怔了一样,相继杀害了六个名声显赫的江湖中人,最后一个是刚从天山返回崀山的印东桓。印东桓死后,柴君岚在雁门关外遇到守候多时的司空正和。听闻两人在关外打了三天三夜,打了停下休息,休息后又接着打,最后不知为何,两人却罢战了。
过了一个月,便是齐云之巅一战。当日,陈莺与干山的几位道长都在山脚下,落山崖在齐云之巅的斜后方,山脚与半山隔了一个深浅不一的湖泊。他们亲眼看到两道身影从上面掉下来,陈莺当场就晕死了,醒来之后,不告而别,再次彻底从江湖上消失了踪影。
听到这里,怀玥对陈莺产生了一点怜悯。姑且不论陈莺为何会跟着柴君岚,但她可以肯定,陈莺一直都喜欢柴君岚。这世上能让一个女人跟着一个男人这么久,在知道了那个男人的婚期后默然离开,又在目睹那个男人坠崖后晕死过去的,除了爱情,应该就只有亲情。
显然,陈莺对柴君岚,只能是爱情无疑了。
怀玥对陈莺那份痴情的怜悯也就维持了一口茶的功夫,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视线落在红姑身上时,神色变得有些复杂。“这些事情大多不是秘密,可红姑怎么知道陈莺与干山的几位道长在山脚下?”除非……红姑那时也在山脚下,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倘若真的如此,那红姑之前应该也不是春雪楼里的人了。
她想了想,这就说得通了。红姑的气质与风月场所格格不入,身上并无任何多余的首饰,若不是穿这一身红衣配金环镶珠的发饰,乍看之下,还以为是哪个军营里的女将军。
红姑笑了笑,“你若是没失忆,也就不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了。你想的没错,我确实在山脚下,可是在那之前,我负伤跳下研山,世人都以为我死了,所以陈莺并不认识我。”
怀玥本来还联想不出什么,可听见‘研山’二字时,便想起了齐拂之在百草谷与她说过的松江四奇——上清探梅升天、雨客敲钟断肠、游龙逐日不归、红袖下江求雨。
‘红袖下江求雨’便发生在研山。
听闻这位红袖是在干山修炼的一位女居士,全名师红袖,就住在坡缓的佘山一角,仙居有名‘白石上观’。
有一日,袁府的兵马攻入中原,对中原百姓强取豪夺,后来又迎来大旱,松江一带飞蝗蔽天,集田伤禾,以致百姓苦不堪言。师红袖八月应邀赴研山观景,却见研山脚下景致不如从前,河田干涸,十分凄惨。师红袖伤心欲绝,在研山崖上对天一舞,舞毕,便从崖上跳了下来。
当夜,松江连续下了五天五夜的大雨,灌溉了田野,滋润了山河,赶走了蝗虫,解救了松江百姓。后来,便有了‘红袖下江求雨’的故事。
红姑抱胸看着她,嘴角噙着笑意,“丫头,我不是神仙,没有解救黎明百姓的意愿,也做不到舍生取义的壮举。”这句话便是认了自己是师红袖本人。
怀玥咋舌,缓了一会儿,道:“那你为何要从山上跳下来?又没人推你啊!”她被人推下去是倒霉,怎么还有人自己往下跳呢?傻不傻?
红姑挑眉道:“你被人拿剑逼到喉咙的时候,是想要静待下文,还是跳崖赌一把,这个问题我反复思量了许多次,不过我的答案依旧是不后悔。”换言之,她选择跳崖是对的。
怀玥道:“你被什么人追杀了?难道是柴君岚吗?”她说这话时,并没有怀疑柴君岚的意思,只不过是习惯性顺着别人的意思假设罢了。天下人说到被杀害,都会把矛头指向柴君岚,她不知道红姑与柴君岚是否有过节,自然就会先把这个大众的答复丢出来。
一直缄默的游龙忽然开口道:“怎么可能?红姑前赴研山之时,柴君岚还在关外,时间根本对不上。”
红姑附和道:“是啊,但这笔账还是算在了柴君岚的头上。我死了之后,世上的传言就分成两个版本,普通百姓认为是跳崖求雨,江湖人士说是魔君所弑。”
房中一时间没了声音,以致外头男男女女欢愉的声音越发明显,可怀玥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根本就没听见。当日从尊胜塔救出单进的儿子后,静慧禅师便与她说,当初吩咐她将柴君岚和沈壁引到齐云之巅的便是青龙君。不管青龙君的最后一步棋是为了对付柴君岚,还是沈壁,他必然不会只是为了害两个年轻人自相残杀。
怀玥心道:“当年青龙君横空出世,身份背景均无人知,行事神秘诡异。若说此人与魔教有关联,师娘在教中这么些年,却也不认识他,这岂不奇怪得很?”不仅如此,这个人一直带着面具,严烟也只听过他的声音,可那青龙君在自己的地盘上,为何还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除非,他是想隐瞒身份。
想通了这一点,怀玥问道:“红姑,把您逼上研山的可是青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