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姑笑得有些无奈,喟叹了一声,道:“其实,我自从十四岁上了干山修行,便甚少与外界有联系。那些年的江湖豪杰,我认识的也就只有几个,惭愧啊,我至今不知道害我的人是谁,但我记得他的脸,也记得他的声音。他想除掉我,无非是因为我看见他暗算沈壁。”
怀玥蹙眉,心想这事儿怎么又扯上沈壁了?“红姑认识我师哥?”
红姑扶额,看样子是不想说了。游龙见状,便接着给怀玥解释,道:“许多年前,沈壁因和你爹生气,一个人跑到干山上清观住了两个月才走的。红姑就在附近,自然认识他了。”
沈壁还去过干山上清观?松江四奇都发生在干山,这岂不奇怪?怀玥正想问清楚时,却听见外头有人敲门。游龙去把门开了,见一个纤瘦的红衣姑娘站在外头,是红姑的下属,便直接把人放了进来,尾随其后的却是脸色铁青的玄火和刚醒过来的单进。
红姑问道:“怎么样,找到了吗?”
红衣姑娘说道:“找到他们了,陈莺半路发作,她身旁的厮儿便把她带回了望峰楼。云芝还守在那里。”
又是望峰楼!那日,黄默便交代黄孙在望峰楼以鸽子笼传信之法将消息传递给青龙君。事后,柴君岚派了玄字卫去望楼峰,却不知是否查出了什么。怀玥心道:“这回,望峰楼这个据点恐怕就这么完了。”
红姑似乎猜出她心中所想,当即安慰道:“怀姑娘别担心,他们不会放弃望峰楼的,因为今夜的错误,我想陈莺有十个胆也不敢报上去。青龙君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陈莺为了柴君岚而为难你,要是让青龙君知道她因此暴露了据点,后果可想而知。”
理是这个理,怀玥却怕陈莺铤而走险,思及此时,又回头问玄火道:“对了,你怎么也来了?”
玄火原本闷不做声,脸色又铁青,看起来就像个黑脸罗刹,听怀玥叫他,脸色稍缓道:“我返道回来前,进楼里暗探了一下,结果在楼顶的八棱厢房中发现了庞永寿。”
游龙挑眉道:“噢,那个贼眉鼠眼的商人吗?听说上回被人追了两条街后,如沟鼠一样躲进了老胡同里。怎么,怀姑娘还认识这种人?”
怀玥没想到他一个象姑的消息也这么灵通,不禁有些尴尬,道:“说来惭愧,庞永寿是黑翎堂的人,却也被柴君岚和青龙君买通过。我下令全城通缉,不想这不忠不义的狗竟然还有本事躲起来!对了,红姑,你在研山和那人交手,可认得他的武功路数是何门何派所有?”
红姑摇头道:“我与他交手不过十几招,要说是哪门哪派,却也说不清楚。有两招是嵩山的,还有几招似乎是七星门路数,最后一招却是袖中剑。”换言之,此人所学武功混杂多变,但都是实打实的内家功夫。她又接着说道:“其实,他的脸不难认出来,半张脸白净,半张脸有疮疤,可他的脸型和身影确实与柴君岚有些相似。”
原来是脸上有疮疤,难怪要戴面具。怀玥又问道:“红姑当时是怎么发现他的?”
红姑无奈一笑,道:“也不是我多事,实在是我运气不好。”
那天,红姑在苏州城外的溪山采药。这座山的后面是块坟地,山上面有座凉亭,而她采药的地方是在斜坡林子里,有些隐秘。柴君岚与沈壁在太阳下山前先后抵达凉亭,说完话后,柴君岚便急匆匆地走了。红姑见状,怕沈壁误以为自己偷听,便顺着斜坡来到溪山山脚,想要避开他。
这时,沈壁正好到了山脚河边拱桥,红姑想等他过去走远了,自己再下来,却见一道白色的身影忽然冲到沈壁身后,一掌将沈壁击落桥下河中,取了两枚暗器正要往爬上岸的沈壁身上打出去。
红姑以为是柴君岚返道偷袭沈壁,从袋子里取了两颗核桃打出去。那人听见声响,回身将两枚暗器打向了红姑,可沈壁此时已经爬到桥边。那人不能留下以一敌二,只看了红姑一眼,便走了。
怀玥奇道:“他被你瞧见了,所以想杀你灭口,可照你这么说,师哥肯定也知道了袭击他的不是柴君岚啊。”
红姑点头道:“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武林中人纷纷指证柴君岚杀人的时候,你师哥都站出来替他说话,可是没有人相信他。所有人都认为你师哥对柴君岚有愧,所以处处帮着他。说起来,他们都是被人利用了。”扬长一叹,对着对面的游龙说道:“我明日随怀姑娘出城一趟,你留下来替我照看梦安。青龙君没死,这消息必须传到红枫居,一定要让向怜知道!”
怀玥听得一头雾水,问道:“向怜又是谁?”
游龙道:“向家后裔,也是向孟凌的侄子。”
怀玥越听越糊涂,“……向孟凌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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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怀玥让单进把人都从望峰楼调回梅园,一边收拾行李,一边给平叔说今日所闻。“平叔可知向怀是谁,向孟凌又是谁?”
平叔原是在旁替她查看夜路需要的物件,听见那两个名字时,顿了顿,继而说道:“两位故人。一个活着,一个死了。”
“死了?”怀玥想起红姑说的话,红姑说要去找向怀,那死的必是向孟凌了。
平叔却像是有意避开话题,撇下手中的事,借由要给怀玥准备两只信鸽,便匆匆退了出去。
“明知我能查出来,偏要缄口不说,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怀玥轻叹一声,将池关红的手抄压在了自己的两套衣服之间,将包袱裹好了,直接套在身后,就跟背着娃一样。她走了几步,回头又问单进,“单爷在黑翎堂多久了?”
单进愣了一下,头皮莫名发麻,却还是认认真真地数了数,“差不多十三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