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云挠挠下巴,瞧着面前这头犟驴,眼睛一阵乱转,想了想,又说道:“嘿!小子。你别说我以大欺小,咱们就论论道理。道祖赐我道关,是为了让我明白不拘成法,破而后立。这可是道祖说的,你即是我道门子弟,自当遵从,那你说,是也不是?”
“即是道祖的规矩,自无不从。”徐文想想,老实答道。
“那按资排辈,是不是成法?”
“这个……算是。”
“算是?也罢,只要你认了便好。那我等徒子徒孙遵从道祖法旨,破除这成法,唤你做阙德,可好?”阙云脸上浮现出鸡贼的坏笑。
“这……弟子道行尚浅,难明其法,待日后通晓后再做定论。”徐文找不出由头反驳,只得拖着再说。
“你、你、你……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怎么跟三省一个样。”阙云气得不行,偏又拿这犟驴没有办法,不过他也是个死不服输的性子,想了一会,冲着徐文道:“好了,好了,我也不难为你,折个中,今后咱们各论各的。你师傅那叫你什么我不管,但到了我这就叫阙德,行了吧?”
徐文听着无语,这胖道士辈分太高,自己不好太过忤逆,好歹这是个台阶,若只是与他二人间的约定,倒也无伤大雅。自己以后大不了躲着他,不能碰面,他总不能不顾身份,满世界去找‘阙德’吧。想到这,心中几分通透,便顺从道:“阙德谢道友赐号!”
“好好好!嘿嘿嘿……”阙云遂了心意,高兴得不行,一把拉过徐文道:“阙德,你这道号可是天数使然,阙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坐实,如此大事,岂能不贺?来来来,此处正有一宝,既可为我破得道关一事作记,也可贺你阙德定名之喜!”
话说完,随手一挥,无名之处生得一股劲风,直把二人身旁那桌上的陶釜卷了起来,飞到丈许半空处,阙云手一握,陶釜像受了巨力挤压。
“嘭!”的一声,瞬间就炸裂了,半空中出现一个斗大的鎏金篆字“破”,正是太清祖师给阙云留下的一道法帖。篆字转眼便消失了。
那釜上的三条石龙子在半空里翻滚下落,越变越小,同时又去爪褪鳞,不一会变成了三根四寸长的金毛落到了桌面上。
阙云喜笑盈盈,扯了徐文来到桌旁,指着金毛道:“青毛独角兕本就不是凡物,何况又与道祖相伴千年,这上面早已沾染了道祖身上的灵气。你我二人能得此物乃是天大的造化,来来来,莫要迟疑,赶紧分了它,于今后修道定然裨益多多!”
“如此神物,怎能……”徐文正要推脱,阙云一巴掌拍到他的肩上,拍断了他的话语,道:“阙德,自在些!法缘难求,莫要推脱!”
阙云把话说完,便回过头去,屏气凝神,酝酿许久,然后才左手持决,右手以三指慢慢从桌上拈起一根金毛来,把金毛缓缓移到双眉之间。口中突然大声诵念经义,然后把那金毛朝眉间一画。金毛转眼便消失了,再看阙云,那双眉之上贯通印堂处,有了一道浅浅的金色横纹。
阙云收束法决许久,睁开眼来,看见徐文只是傻傻的望着他,不悦道:“你怎么还不作法?”忽然想明白了,狠拍了自己的额头道:“看我这脑子笨得,你才历的天火雷劫,定然还未授道法,不要紧,我来帮你,咱们先把它养起来,等以后有了本事,再炼化不迟。”
说着话,也不等徐文同意,一把抓过他的右手,捋起袍袖,露出臂肘。然后从桌上拿起一根金毛,想了想,又把两根全拿起来,张口一吹,那两根毛马上就变得硬挺笔直,如钢针一般。
“诶!你怎么来了?”阙云忽然望着徐文身后问道,徐文听了这话,下意识的回头看去,谁知才扭头,右手臂的内肘那忽然传来一阵沁骨入髓的剧痛,痛得徐文发出一声惨叫,回过头来,自己右手臂的肘关节内侧多了两根二寸多长的金毛。徐文摸摸金毛,发现它如同长在自己身上,若要去拔,就扯得骨酸肉疼,也只能随它了。
“多谢道友!”徐文识得好歹,这两根毛是难得的道家仙宝,赶紧冲着阙云行礼。
阙云看来依旧是副无所谓的模样,交待道:“这兕毛与你气血相连,时间长了,妙用无穷,于你修道,大有帮助,只是此等至宝,怕有人窥视,千万不要与人提起,也不好显露人前。”
“轰隆隆……”一阵异响打断了二人,一时间地动山摇,两人连站都站不稳。阙云脸上显出惊愕之色,掐指一算,大叫一声“不好,龙母醒了!”
接着问也不问,随手抓了徐文,腾身一跃,二人便落到了树上。徐文这才发现,这巨树的树干竟是空的,站在上面望去,黑漆漆的,见不着深浅。阙云拉着他并不停留,直接就跳进洞里,进去才发现,这洞内似有阴阳二气相托,人缓缓落到了地面。
面前又是一洞,微微带着光亮,觅光行上十步,面前豁然开朗,身处之地却是一座云雾满布的山顶,背后一颗巨大的云杉树,径围不下三丈,树下有一树洞,便是二人刚才的来处。
阙云看来异常急迫,拉着徐文不管不顾的往前跑。跑上数步,忽然抬脚一甩,甩落一只鞋来,那鞋翻滚向前,越变越大,待落地时化作一只偌大的船儿,胖道士一刻不停,兔起鹞落,顷刻间就带着徐文落到了船上。
船行如箭,破开云海直向前冲。徐文被拖到船上时根本没有站稳,上得船来脚下连连绊蒜,最后“噗通!”一声,摔了个七荤八素,隔了好半天才晕乎乎扶着船舷爬起来。举目四顾,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片云海之中,远处四周可见八座高山成圆形环绕,仔细观察,这八座山分作红、白、黑、黄四色,两两相对,隐约对应着八卦方位,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山阵。
“啊呜……”一声长吟之声骤起,其声震耳欲聋,暗带雷鸣杀伐之气,徐文听了,只觉得头疼欲裂,神伤魂离,喉间泛起一股血甜,一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
“吞下去。”阙云不知何时到了身旁,给他嘴里硬塞了一颗药丸。又掀起左手袍袖,现出臂腕处的一大块云形胎记,把那胎记随手一划,只见上面渗出一串细密的血珠,接着,那胎记竟然动了,左弯右绕,伸腿弹爪,转瞬间飞落船上,竟然是一只巨大的秃尾黑鹤。
这鹤全身漆黑如墨,只有眼睛如红宝石般灼灼生光,可惜的是只剩下一只爪子,左腿那齐根断了,似乎站稳都有些困难。
阙云把徐文丢上鹤背,大声喊道:“送他去乾首山!”黑鹤一听吩咐,独爪一弹,立刻便飞上半空,朝那红色的高山飞去。
送走徐文,阙云的胖脸上密布阴云,双眉紧凑似锁,盯着云海,眼都不眨。
“啊呜……”那长吟之声又响起来,同时伴随着云海的翻涌,在那翻腾的云境中间,兀然升起一根十丈径粗的“柱”。直冲上天,似乎要破空而去,哪知才越山顶,虚空里忽然现出一张紫金色的符网。“柱”碰到符网,带起一连串的火花,炸得“玉柱”头上都有了些许黑记印。
“啊嗯……”那奇怪的声音变了调,似乎更加的愤怒了,接着云海忽然开始倒卷,就像被什么吸了进去。云涛越来越稀薄,山阵中间浮起一个庞大的“山峦”,仔细看看,是一颗淡金色的龙头,一颗如同山峦般大小的龙头。
阙云站在船头看着那庞大的龙首,面上积聚起一层戾气。狠狠咬破自己的手指头,随手一甩,一滴鲜血划着弧线散落到后方的船板上。鲜血碰着船板,烧了起来,却不是正常的燃烧,而是那种不见明火的阴燃。
这阴燃少火多烟,而且烟越来越大,等到船完全烧完,半个山阵都陷入了黑烟包裹之中。而阙云早已不见身影。
龙头见着这巨大的黑烟,很是不爽,张嘴一喷,山阵里掀起一道云雾狂潮,冲着黑烟转眼便杀到。黑烟被这气流一冲,散得七零八落,没了形状,但又并不消散。待气流过后竟又迅速聚拢,甚至还裹挟了更多的云雾,变得更大了。
“咔嚓!”小小的一声雷鸣响起,黑烟靠上的位置中心地带出现了一簇雷霆。雷霆聚集处有个人影,正是阙云。
只见他发髻散开飞舞,身上袍袖满张,如一只气鼓鼓的河豚,双手如捧万钧,把那雷霆缓缓转动。雷霆不时发出一道道细长的闪电,那闪电牵连着黑烟的各处,每出一道便让黑烟逐渐变形,十数道后,黑烟竟成了个百丈高的阙云。
这黑烟阙云惟妙惟肖,便连发丝袍袖也一样不少,甚至连脸上的表情也会跟着变化。
龙头见了黑阙云根本不怵,头一甩,伴着一股风云,两条玉柱极速攻到,这柱原来是龙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