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有什么地方错了,或者扭曲了,才会达到今天这样的结果。
荧幕上的一举一动,是自己让他们,还有家人失望了?
连神明也一言不发……开庭前说着“相信自己是无辜”的圣树意志,此刻也严肃到缄默不语,想来也是没料到影华卫队掌握了这么劲爆的证据。最贤明的意志都放弃自己的话,那么除了至亲之外,就真的没有谁可以无理由地站在自己一边。
不说别人,这段录像让自己都失望不已。
“我犯下了怎样的罪过啊……”践踏他人的信任,背叛他人的信赖,一个被捡来的孩子,一个被收养的少年,还有什么脸面和意义存在在此处,被人们与神明包围的此处。无论是否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至少所有的人都被这个犀利的证据刺伤了心,怀疑与责难像疼痛般对他们袭来。
结果还是会如普拉菲尔枢机卿所计划的那样,洛恩的努力改变不了最终的结局,这是在告诉我们一家人,要接受它?观众席上的亲属专座,艾莉娅心情无比沉重,她既担心洛恩对此的是否能够承受,也担心父母会背上比自己更沉重的心理包袱。
令她想得更多的是,这种陷害忠良、颠倒黑白、是非不分的情景,简直似曾相识……如果不是事先告知过要故意为之的话,愤怒会上升更高的层次,达到雷霆狂怒的级别。这绝不可能是大女皇亲手复原的真相,影华卫队一定是动了什么手脚。
对于统治者而言,他们的目的的确是正义的,然而行动却是不义的,因为高阶者们总认为,牺牲一个低阶者就能换来满意的结果和大局,那这份牺牲便太有价值。至于牺牲者所损失的,尽量用等值或者多一些的物质补偿,假惺惺的精神抚慰,再加一点毫无用处足以随处施舍的荣誉,就等于给予了莫大的恩惠。
他们从不站在牺牲者的角度去体会。
然而,责怪冷酷无情的恶魔毫无意义,主审法官的声音庄重严肃,手中扬起的木槌即将落下。
若是意念能过化作力量,那就让它在这里扭转乾坤,冻结时光,那该有多好。
贝希莱斯公爵的声音在宣判时高昂有力,洪亮且充满威严,她将会说出最具有冲击力的那个词。
——有罪。
沉重得就像是被大力士奋力投进湖中的巨石,溅起巨大水花,冲击人们的心灵。
无数的视线对那个小小的木槌屏息以待,当说出有罪时,它就会敲响裁决之音。
——休想。
一重,不,是两重的意念在人群中飞梭而过,利箭般瞄准的同一个目标。
“有——”
剩下的半个音卡在了喉咙里。
原本应该落下的木槌悬在了半空,从木槌本应砸下的那个小底座突然“喀拉喀拉”结满了冰霜,形成一根结实的冰柱,直接把木槌的锤头冻了进去,惊得贝希莱斯夫人赶紧放开了木槌以免脱不了手的窘境发生,随即,整个木槌都被蔓延的冰霜完全包裹。
“这……!!”所有视线都没有错过这毫无预兆的异变。
宣判冻结,连主审法官也握住自己的喉咙,她想说的话,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有人施放了魔法——内行的人一眼便知,显见的冰霜魔法与沉默术。
冰霜魔法也就罢了,像贝希莱斯夫人这样受到圣光眷顾的人应该也就几秒便能从沉默中解除才对。
可是,十秒钟过去了,大法官还是一脸惊惶,她的声带好像凝固了一样!
在全场都不知所措的惊疑中,普拉菲尔枢机卿唰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安静。”
她的声音带着高阶恶魔统治者的威严,凡人们瞬间乖乖闭嘴消音,兴许,他们也意识到,某个重要时刻的来临。
“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莫不是真的以为宣判的声音与木槌不能落下,王宫就不会执行既定的刑罚?我要是动真格的话,下手绝对不留情面。数到三,再不出现……被告的刑期就会翻倍。”刚才贝希莱斯夫人还没宣判有罪,连刑期都没有说,这点可谓是给了枢机卿自由裁量的机会。
“三,”
“二,”
“一……”
人们的视线在观众席上交错与徘徊,到底谁是那个最可疑的人?!他是否就隐匿在自己的身边呢!
倒计时完结的话音刚落,一位在首都做化妆品生意的富翁感到邻座的人耸动了一下,然后,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年轻的精灵,不紧不慢地,在人们的期待中,镇定地正对着对面的贵宾席,不卑不亢地站了起来。
在贵宾席下面负责警戒以及操作魔法荧幕的法师公会全体紧张不已,尤其是副会长米多利,头发都快吓得竖起来,那不是缇娜带进来的,她的弟弟吗?怎么忽然又变成了不安定因素?看得出,旁边的缇娜也是一脸慌张,似乎想拉他坐下别生傻事,可是,这个时候,冲动就要付出代价,哪怕只是一时烧脑想要引起全场瞩目,也没有开玩笑敷衍过去的后路可退了。
“不是恶作剧吧?你要知道自己站出来的后果。”雷诺向对面投去较为满意的,赞赏的目光。
“嗯,不用你提醒。”对方坚定地回应,“幻象解除!”
一声令下,围绕着这个人的影像就像粒子构成帷幕,砰地化作星尘消散殆尽,露出来的果然是大家期待的那张脸——维克多·卡斯泰尔。
维克多?!
他的亲友们喊出这个名字,多半都是带着惊喜,或者是出于见到他平安无事,或者是乐见他终于肯正大光明地出现在这里,接受一切的质询,并坦白他的罪行,这样的话,至少还可以得到宽恕和轻罚。
对于作为二哥的米多利来说……他分了一点心思去怀疑为什么是缇娜带着老三进场的,其中到底有什么内幕……顿时,心情微妙极了。
“法瑞尔女士预言你会到来,圣树凯希亚坚持认为你是个注重荣誉的人……果然是对这样的审判结果无法容忍,对吧?”
“我知道恶魔的手段下作点不是什么奇谈,也知道你担负着这个国家的阴暗面,做的都是国王陛下不能做的事。但只要动我了的朋友,那我就不打算袖手旁观。”他瞥了一眼审判席,“让信奉圣光的审判者们替你做这么污的活,安夏居然还能视若无睹。”
“因为你终究会出现并阻拦,只要最恶的结果还没有发生,圣光守护者就不会为了它己身的原则而跟我较真。”恶魔枢机卿微笑的时候,一脸不以为然,“既然你来到这里,要么就是来劫场,要么就是坦承一切,你自己觉得,哪一个对你的被告朋友更好些呢?”
说真的,一开始是打算劫了就跑,可是看到洛恩自己努力地击溃不利局面,维护自己和家族的声誉时,心情慢慢地发生了改变,差点就认为自己可以不用出手;至于最后的杀手锏证据,一股为其不平的亢奋就游走了全身。以及,“你们这群凡人知道个屁”的恼火与愤懑。
“洛恩并没有做出盗窃的举动……他至多只是指引了树种的埋藏地点,在自身无意识的情况下。”
“既然你这么说,想必是肯定了真正的偷窃者,你还坚持真正的窃贼是当初对我们陈述观点时那个已经死去上千年的神偷?”
“当然。”
“亡灵盗窃这种事,至少要黑暗女神海拉的证言才能服众。你随便这么胡诌,别说我们不信,这里的任何一位普通人,你如何说服?”然而海拉却因为某种契约而拒绝说出真相或者证言。这让人十分不悦,难不成契约的对方还有约束掌管死亡之女神的威能?
“很简单,我把它带来了。”说着,一把拽起了身边缇娜·月华的手臂,被拽到手臂的女子大惊失色地嚷了出来:“喂!来真的啊!偶像你不能卖我这么快!我们肯定会被责罚的!”
米多利不认为那是缇娜应有的反应,月华家的大小姐从来没有这样的语调和不矜持表现,或许是用了什么伪装的魔法,里面只是个冒牌货罢了,幻象的维持对卡斯泰尔家来说只是小菜一碟的普通魔法。
“不要紧张,所有的同盟者都来了……这就意味着,它们也准备好了应对今天这种状况。”
所有的同盟者?
凯希亚皱紧了眉头,目光瞬时扫过会场,如此说来刚才扼住审判官喉咙的那个法术,施放者应该就是当初沉默了凯希-艾拉的那个人做的?到底在这个五百人的会场里,还有多少是他们的人?!最高阶的领导者又是谁?!
其实人数并没有太大的意义……米柯艾夏大女皇通过心灵感应的方式向凯希亚陈述到。
单是那一个沉默凯希-艾拉的人认真起来,整个法庭空间内都没有魔法使用的可能,魔网之主的名号恐怕要成为一时的笑话了。毕竟自己也好,师尊也好,都是因为魔法而受人尊敬的存在。
今天的会场有点奇怪,从一开始,南方的魔网之主是打算用心灵探查来逐个审过会场里的每一个人,可是,法术分散实施本来就会削弱术的效果,关键在于,到达目标并即将探知的时候,法术神奇地发生了消解。法术消解现象不等同于完全沉默,因为沉默是以“不能施术”为目的,连奥术能量都无法聚集成术,而消解则是生成之后的意外或者人为拆解,这种现象米柯艾夏只在师尊那里见到过,师尊训练它的时候教过这个破解敌人法术的基本原理。但是,这仍需通过施术来完成,若对方消解法术的能力在自己之上,那么就会被无效化。
据此,米柯艾夏判断会场里混进了与自己级别等同的什么人或者神,它也曾经想到过与自己持有同样名号的莫德维拉,可师尊说莫德维拉最近受到了不明威胁,处境不妙。再说,它不认为莫德维拉有理由与凯希亚皇国为敌。
“只要证明我带来的人能做到录像上发生的事情就行,是这样的吗?”
“百闻不如一见,希望你还原犯罪现场,这样的话才会对被告稍微有利一点。”枢机卿回应,“如果你真心希望帮他脱罪。”
“我知道了。”维克多镇定了一下呼吸,对身边的“缇娜·月华”命令到,“这样,小依,给他们看看你的本事……”
“你说怎样就怎样咯。”
“不准再殴打凯鲁克亚。”
“好~好~”年轻的精灵女性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手指在下巴上点了一点,狡黠的目光环视会场所有的人,贵宾席上的几位特殊人物即刻做出了基本的防御准备。“那就这样好了。”
话音刚落两秒,在维克多所处观众席正对面,贵宾席附近的一个身着金属铠甲的守卫哐当一声,毫无预兆地倒下了,吸引了全场的目光。“这样可以了吗?还要不要第二个?”
“这家伙……”
“我知道你们还不是太相信,那么……对枢机卿阁下……攻击姿态!”锐指的手指肆意地活动。随着这声命令,忠实的皇家守卫拔出了腰间的佩剑,直指站得笔直的枢机卿的后颈,但分寸拿捏得很合适,让观众们倒吸一口凉气,看起来千钧一发的情况,神明与恶魔倒没有什么特别紧张的,就连国王陛下也只是握紧了拳头,因为他知道这样的小虾米根本伤不了雷诺。
对方只是要证明自己可以操纵普通人的意识与动作,做出他们平时根本不可能做出的举动。
“原来如此,傀儡术啊……”雷诺轻笑一声,表示认可了对方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的行动证明,“所以你们想表达的是,被告在当晚受到了操纵,所以才带你们去埋藏第二颗树种的地点?”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