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门,韩昱林便拉住叶静抒的手臂,低声道:“可是受了委屈?”叶静抒愕然地望着韩昱林,边走边道:“什么?”韩昱林眼神示意她泪痕未干的脸,叶静抒会意,绽放笑容道:“二爷是这么好骗的吗?竟然还相信女人的眼泪。”
韩昱林被噎住,慢慢地吐出四个字:“关心则乱。”
叶静抒脸上一红,道:“大嫂回去了吗?”
韩昱林知道她是想转移话题,但还是答道:“大嫂求大哥留下烟儿,不肯先行回去,在旁边的厢房等着呢。”四下无人,他便问道:“怎么回事?今儿大哥收到消息时,神态似乎不像平常冷静,虽然他不发作,却看得出来憋了气。二夫人若是忍让还好,若是她也动怒,怕是能吵起来。”
“可是刚才二夫人正同我动气,这火气不知道一时半刻能不能下去,至于大伯……”叶静抒微微一笑,“还得多谢大嫂了。”
走近厢房,两个便不语了,齐齐去看望方虞。
绾仪心中默默要给叶静抒鼓掌,叹道:“花神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劫垣抱臂道:“嗯。”绾仪忽然道:“上一任花神若是有叶静抒这样的手段,白双双怕就对付不了她了。”劫垣继续道:“嗯。”
绾仪忍不住道:“若不是我知道帝君是在认真与我讲话,我要当帝君是在清嗓子了!”说什么都能应句“嗯”,竟然还诚意十足认认真真地应来的。
劫垣刚想“嗯”一声,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绾仪隐隐觉得不安,叶静抒和韩昱木看望了方虞后已经离开了,韩昱木手头还有公事,没陪叶静抒一会儿便离去了,叶静抒带着两个丫鬟正要回自己房里,天气大变,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集,花园里刮起一阵妖风。
“这应该不是命簿里写好的吧?”绾仪看向劫垣,看到劫垣冷着脸,道:“魔族。”绾仪只能察觉事有变故,却不知是魔族,不由得道:“你可别唬我,修罗山和花神又无宿怨……”
“你在此处等我,别乱跑,我去去就回。”说完身边的人便消失不见,一道光落入乌云之中,那乌云化作一个黑点,朝北边而去,劫垣紧追不舍,花园里重新恢复安宁。
牡丹皱起了眉头,道:“刚才这阵风来得古怪,莫不是咱们冲撞了什么……”看向了叶静抒,叶静抒捂唇咳嗽了几声,道:“咱们回院子去吧。”
绾仪从暗处站起来,心想若来者不是修罗山自己的部众,难道和三山四海其他魔王有关系?
正这么想着,空气中忽然出现了一股清新的植物的香气,那香气席卷着一些被封存的记忆闯进脑海,她转过身来,心中有了几分确定。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盯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子:“凤天痕。”
下一刻,这风度翩翩,言笑晏晏的男子就将她折了手臂摁在树上,道:“我当你已经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在你的修罗山上做快活神仙了。”
绾仪额头沁出汗来,却还能笑道:“你的伤好了吗?”
听到这话,饶是凤天痕如此好气度,也难以忍住,附耳对她说道:“本来还要闭关两百年,听说你要和那个什么……慕云成亲,哼,我就先出来看看你。你既然敢跟别人成亲,为什么不敢给我云天山送上一份喜帖?还要我从别处知道这个消息?嗯?绾绾?”凤天痕正是云天山之主,继承魔族第二王位。
绾仪眼神一黯,道:“我记得你的伤还没好,不想打扰你养伤。”
凤天痕冷笑道:“当初既然能无情无义插我一剑,如今也不必装模作样当做不舍。你现下和大魔王已是盟友,用不着我了吧。”
绾仪无言以对。
确是她过河拆桥,将这个人利用得彻彻底底,再彻彻底底地丢掉。
凤天痕见她不说话,似乎是默认了,心头忽然一阵绞痛,他以为他已经疼了几千年,已经不再会因此而神伤动怒,不想今日终于找到她,却遏制不住满腔的怨气。
凤天痕一只手把她紧紧地箍在怀里,问道:“怎么不还手?”
绾仪苦笑道:“你难道看不出来我的法力被封了。”
“是劫垣?”凤天痕的目光不由得望向刚才劫垣去的方向。绾仪微微点头,忽然想起道:“刚才那妖风是你的手笔?是你故意要引他走?”凤天痕听说她法力被封,摁住她肩膀的手这才松了开,将她轻轻一带,躺在了草坪上。
“你快走吧,劫垣可不是好惹的,一会儿他就回来了。”那曾经无比熟悉的气息近在咫尺,绾仪难得地红了脸,低声劝道。
“我既然敢动手,自然不会怕他。他厉害倒是厉害,可我若带你回云天山,他能耐我何?云天山占魔泉之气守护,除非九重天想将三山四海灭个干净,他才能从我手里夺走你。可是他是天神,乱天道的事,他能做的了吗?”凤天痕凝视着她的眼睛,“我还没问你,你怎么和他在一起?你在喜宴上消失,是被他抓来的?他怎么没杀你?”
绾仪道:“你的问题可也太多了。”心中却盘算着,云天山可不是个好去的地方,和云天山相比,她宁可待在华阳宫。劫垣不过是着落在她身上找东西,凤天痕可是和自己有实实在在的仇,若真是被他带走,回修罗山恐怕就难了。
“那你便一桩一桩地告诉我。”凤天痕凝视着她。
几千年过去,她的模样却一点儿都没有变,可这通体的气度却变了许多。从前那个绾绾,眼珠一转儿都透着一股机灵,虽然那时修罗山的形势并不好,但她每日陪在自己身边,天天能说能笑,现在想来……那时也不过是为了讨好自己,好得到云天山的支持,再让自己搭桥为她引见大魔王。
他心中一阵苦笑,自己不是早知道了吗?
绾仪只好把自己如何被白双双背叛,如何在喜宴上身受重伤,如何被劫垣带走治疗的事托盘而出。
绾仪话音落地,凤天痕冷冷地道:“终于你也尝到被人背叛的滋味……”绾仪侧过脸不去看他的眼睛,凤天痕忽然转而怒道:“没用的东西!你也跟在我身边那么久,连个人都看不准!心慈手软,叛了的人,还能容许她继续兴风作浪?”
绾仪慢慢转头看他,一声不吭地看着他许久。
在绾仪意义不明的目光中,凤天痕忽然欺过去,吻住她的嘴唇。不管沧海桑田,也任世事变幻,那陌生的感觉侵浸了他的心,浇灭了他满腔的怒气和不安。怀里柔软的人儿好像能够抚平他的一切焦躁的情绪。
只要是她……只要她……得到了,就不会再痛再不安了吧。
温软的触感中蓦然崩出血腥的味道,凤天痕从沉醉中睁开眼,望见那双又大又明亮的眼睛,眼底还有一丝不被尊重的怒气,下一刻,他便觉得胸口一痛,被一股大力掀翻出去。
他的身体狠狠地砸在地上,五步之外绾仪施施然站起,还轻轻地把衣袖上的细草捡起来,对着他似笑非笑地道:“就算我没了法力,二哥也不该对我掉以轻心。几千年前我还什么都不是的时候,都能把二哥玩弄于股掌,如今我已继承第四魔位,道行还有不再高的道理?”
她往后退开几步,道:“你瞧,劫垣帝君回来了,你是留下来等着他亲自来收拾,还是识趣自己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