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困意袭来,在景翊坚实温暖的怀中,我慢慢睡去。
不知何时,我忽听耳边响起景翊的声音:“娘子,醒醒。”
他声音很轻,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待我睁开眼,他冲我做了一个“嘘”的手势,随后又在我耳边低声说道:“有人来了,以防万一,我先把你藏到房梁上。”
我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点头。
他用披风将我裹好,双臂用力,再一点脚,飞升而上,下一刻,我便被他抱到了房梁上。
“在这儿坐好,别出声。”他小声嘱咐。
我点点头,随后他翻身而下。
景翊捡起地上的另一件披风,抖掉上面的稻草后,将其披在了身上。
景翊从小习武,又常带兵出征,他的听力自然胜我许多,我是又过了一会儿,才听到马蹄声的。
伴随着马蹄声由远及近,我还听到了他们的叫喊声,貌似,是一群人在追杀谁。
我紧张的看向景翊,他抬头,示意我不要担心。
临近庙门时,那些人又动上了手,景翊小心走到门口,向外望去。
突然,他回头嘱咐我说:“乖乖待着,我一会儿回来。”
说完,他提剑冲了出去。
他出去做什么?不会是参与外面的打斗吧?想到这儿,我更加紧张了,整个人缩在房梁上,一动不敢动,与此同时在心里祈祷,希望景翊不要出事。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的打斗声停止了。片刻后,只见两个人影进了庙里。
我一眼便认出了景翊,不过另一个被他搀扶着的,已经满身是血,看不出样子了。
景翊将那伤者扶到了草堆旁,然后问他:“怎么样?”
“死不了。”
这个人可真怪,景翊好心问他,他居然这个态度,如果我没猜错,刚刚应该还是景翊救了他。
景翊起身,一边走向我一边说道:“我看不一定。”
我忍不住笑出来,这种人,也就得景翊治他。
随后,景翊飞身而上,落到我旁边。他伸手将我抱起,向下一跳,随后我被他轻轻带到了地上。
我还没问,那个被景翊救了的人先问道:“她是谁?”
景翊揽住我的肩,回复他说:“我娘子。”随即转头看向我,接着说,“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杀手——白涯!”
白牙?一听景翊的介绍,我忍不住“咯咯咯”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白涯冷声问道。与此同时,景翊也好奇的看向我。
“没什么。”我当然不能告诉他,我是在笑他的名字,我知道自己很不礼貌,可刚才真的是没忍住啊。
我转头,紧接着问景翊:“你和他很熟么?刚刚为什么要救他?”
“谁用他救了,就算没有他,老子照样能收拾掉那几个喽啰!”刚说完,他便开始一阵咳嗽。
他的嘴,可真是又臭又硬,性格也很臭,我不喜欢。
景翊没理他,转头回复我说:“他是我表弟。”
“表弟?”我满脸疑惑。
“恩,亲表弟。”
“这么大的事儿,我过去怎么没听说过?”我看了看地上的人,心中更加疑惑了。
一个是大梁赫赫有名的将军府,另一个是名震江湖的杀手,如果他们有着这层关系,为什么过去,我从来没听过?
景翊没等说话,白涯接过话茬,说道:“白痴!”
我怒目看向白涯,质问道:“你说谁呢?”
景翊拦住我,“别理他,我慢慢解释给你听。”
然而不等景翊解释,白涯又抢先说道:“我是杀手,他是大梁将军,这关系若让旁人知道了,你觉得他们韩家,还有好果子么?”停顿一下,他又说,“哦,对了,是你们韩家。”
话糙理不糙,他这么一说,我瞬间明白了,如果被外人知道,景翊有这么个杀手表弟,恐怕整个韩家都会受到牵连吧。
“哼,当个杀手你还挺自豪呗,好好的营生不做,非要做杀人的勾当,就你,还好意思说我白痴!”既然他是表弟,那我也就不用顾忌,于是直接拿话顶了回去。
听我这么说,他脸上突然闪过一丝苦涩,稍纵即逝,“嘿嘿,有意思,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他突然停住,看了一眼景翊,随后又接着说,“.....女人。”
我不禁一乐,他刚刚应该是想说,我是第一个敢这么和他说话的人吧,结果想到景翊,才改口说成了‘女人’。
景翊拉起我的手,轻声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连夜离开。”
“韩景翊,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墨迹了,呃.....还有点娘。”虽然只有微弱的月光,但我还是看出了白涯脸上的那丝嫌弃。
我以为景翊会反驳他,毕竟他刚刚的行为和语气,根本不是白涯口中说的“墨迹”和“娘”,但没想到,景翊最后只冷冷回复他说:“我愿意!”
如果我没看错,景翊脸上还有那么一丝得意。
呃.....被人说成这样,他不反驳也就算了,竟还得意?我实在想不通。
景翊将他的披风扔给白涯,平声道:“穿上!”
白涯手一推,回复说:“我不冷,你自己穿吧!”
景翊上下打量他,又说:“给你遮羞的!”
我忍不住又是一乐,白涯身上不是刀伤就是剑伤,衣服早已破烂不堪,若不是这大晚上,破庙里又没掌灯,我恐怕都不好意思看他了。
白涯被呛得无语,费力起身抖开披风,裹在了身上。
我们三人出了破庙,天快亮时才赶到了一座小镇。
找到一家客栈,我们暂时安顿下来。
因为赶了一夜的路,此时我又困又饿,吃了点东西,我便回到房间,蒙头大睡。
刚到午时,景翊回到房间,见我醒了,于是直接带我下楼,一同去吃午饭。
恩?三个碗?我转头看向景翊,问:“他也一起来吃么?”
“恩”景翊点头。
想到白涯,我忍不住问他:“相公,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啊?”
与他成亲后,我才知道,皇后原来是韩家的远亲,而昨日,突然又蹦出来一个亲表弟,还真是“惊喜不断”呢。
“你觉得这是秘密?”他不答反问。
“当然了。”我立即回复他。
景翊微微挑眉,接着说:“如果这也算秘密,那他的身世,于你而言,岂不是更为惊人了?”
“身世?”我追问,“什么身世?”
景翊刚靠近我,还没等他回答,我们身后突然传来白涯的声音:“呦呵,都是我爱吃的菜,没看出来,表哥你还挺细心的嘛。”
话音刚落,白涯便一屁股坐到了我对面。
之前还叫景翊大名呢,现在改口叫表哥了,还真是善变。
我没理他,自顾自的拿起筷子,准备吃东西。
景翊一边为我填菜,一边说道:“这些菜是为我娘子点的,你不过是借了她的光。”
“哼,我就说嘛,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了!”白涯拿起筷子,也开始夹菜,随即又来了一句,“不过我不介意,给谁点的最后还不是要吃到我肚子里。”
我白了他一眼,紧接着说道:“换了身衣服,看着倒还顺眼了点儿,不过也就只有那么一点儿。”
他抬头看向我,笑着回复说:“你和昨晚一样,还是那么丑。”
“你.....”我筷子一摔,真恨不得掀了桌子,扬他一脸饭菜。
景翊拉住我的手,安慰道:“他没什么见识,更没什么眼光,娘子,别理他。”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吧,论毒蛇,我不如白涯,但比起景翊,白涯则瞬间成了白给。
我的气消了,坐下来开始安心吃饭。
自从离京,景翊对我的照顾开始变得无微不至,我竟不知,他还有如此细心的一面。
面对我们的恩爱,白涯看的浑身直抖,一张臭脸,一会儿白我一眼,一会儿嫌弃的看向景翊。
吃过饭,我问:“相公,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明日一早。”
“今天下午也可以赶路啊,为什么不走?”时间不是很紧么,为什么要白白耽搁半天?
景翊看了一眼白涯,回复我说:“他伤势有些重,需要再休息一下。”
“他?”我满心疑惑,问,“他不会要跟我们一起吧?”
“谁要跟你们一起,我只不过是与你们顺路而已。”
这个白涯,还真是让人无语,明明就是要赖着我们,却还非要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懒得理他,既然景翊决定要带着他,那就带着吧,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景翊的表弟。
而且他现在有伤在身,我们确实不能丢下他不管。
斗嘴归斗嘴,但有些事,还是要顾及的。
我看着景翊,撒娇问他:“既然今天不走,那我下午去街上逛逛,行么?”
“好,我陪你。”景翊笑着答应。
景翊刚说完,白涯又多嘴的掺和道:“女人就是麻烦。”
我白了他一眼,无奈的摇摇头,对他,我真的是懒得搭理了,斗嘴我又不是他的对手,干脆选择无视好了。
饭吃完了,我起身,与景翊往外走。
刚出客栈,我感觉不对,突然回头,才发现,白涯也跟了上来。
“你干什么?”我疑惑的问。
“逛街啊!”白涯回答的倒是坦然。
景翊阻止道:“你有伤在身,应该回去歇着。”
我也赶紧附和说:“今天下午不赶路,就是为了让你休息养伤的,你要也跟着出去,那我们耽误的这半天,还有什么意义。”
基于景翊与他的关系,我对他是有着一丁点儿的关心的,但最主要的,是我不想他破坏了我与景翊的美好时光。
“少量的活动有助于伤势的好转,你们就别管我了,咱们各玩儿各的。”说完,他直接越过我俩,自己先离开了。
“不识好歹!”我忍不住责骂道。
“随他吧。”景翊拉起我的手,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们走走停停,在街上逛了好一阵,填补了些必需品,差人送到客栈。
不知不觉中,我们走到了城外的白桦林,里面有石桌石椅,看样子城中的人应该常到这里闲坐。
突然想到中午景翊和我没说完的话,于是,我提醒他:“相公,你还没跟我说白涯的身世呢。”
景翊拉着我坐了下来,然后说道:“他母亲是我的亲姨母,多年前,姨母便因病在台州过世了。他父亲.....他父亲是中州皇帝.....”
听到这,我忍不住惊讶道:“中州皇帝?那他岂不是中州的皇子?”
“没错,不过世人并不知中州有他这么个皇子。”
依景翊的意思,白涯就是中州皇帝的私生子了?
“他既然是皇子,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要流落到这个地步吧?”除了疑惑,我还很诧异。
杀手,不都是那些亡命徒干的差事么,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白涯没有中州的那层关系,他还有韩家这边的亲人啊,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走到了今天这步?
“你好奇心太重了!”景翊抬手蹭了下我的鼻子,又说,“他的事,以后再跟你说,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回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