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拉热窝的刺杀事件使得警察署里挤满了无数的倒霉鬼。
当他们把帅克关进二楼的一间牢房时,帅克发现已经有六个人待在那儿了。于是帅克就开始一个个地盘问起他们被捕的原因来。
五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对他说:“就为那个大公在萨拉热窝被干掉的事”。
于是帅克就跟那簇叛逆分子坐到一起了。他们又把怎样被弄到这儿来的经过翻来覆去地讲了个十来遍。
除一人外,其余的均是在饭铺、酒店或咖啡馆这类地方给抓来的。那个例外的是一位异常肥胖的先生,戴着副眼镜,两眼噙满泪水。他是在自己家里被捕的,因为在萨拉热窝刺杀事件的前两天,他正在“布莱伊什卡”酒馆与两名塞尔维亚的理工科大学生喝酒来的。
帅克在听完了所有人的倾诉后,觉得自己理应指出他们所处之情势是毫无希望可言了。“咱们全都糟透了,”他开始这么宽慰他们,“国家要警察来干吗的,那还不是为惩治咱们这些嚼舌根子的嘛。时局危急到连大公都吃了枪子,像咱们这号人被警察抓了来又算得了什么呢。他们之所以这样做,不就是要给斐迪南的丧事办得热热闹闹的。他们抓到这儿来的人越多不就越好吗,那我们这儿就不会闷得慌了,大家过得不就开心多啦。”
话说完,帅克往草上一躺,心满意足地入睡了。
这时他们又带来了两个。其中一个正是巴里维茨老板,当他注视到自己的老相识帅克后,便立即将他叫醒。
帅克衷心地握了握他的手,然后说:
“你来了我很高兴。那位先生既然告诉你他会来接你的,我早就料到此人不会失言的,他是说话算数的。”
可是巴里维茨先生却不以为然,他说这样的认真守信用屁都不值。
帅克又躺下睡了,但是没睡多久,有人就来带他去过堂。
他容光焕发地跨入传讯室,问候道:
“恭祝大人们晚安!”
代替回答的是有人朝他肋骨处捶了几下,把他推到一张桌子面前,桌子后面坐着一位官老爷,摆出一副冷冰冰的官架子,他凶狠恶毒地扫了帅克一眼,说:“别装傻相!”
“我无能为力,”帅克郑重其事地回答,“就是因为我的神经不健全才被削了我的军籍我是官定的白痴。”
那位满脸一副罪犯相的老爷一边磨着牙,一边说:
“从您被控告和您所犯之案子来看,您神经正常得很。”
接着他就数落开了帅克的罪名,从叛国罪直至侮辱皇帝陛下以及皇室各成员。在这一大片罪名中,最为突出的就要算对刺杀斐迪南大公事件表示赞赏之罪名了,从这里又派生出无数个新的罪名来,其中显而易见的就是煽动叛乱,因为所有他的罪行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犯的。
“你对此还有什么可说的吗?”那位具有野兽般凶残的老爷扬扬得意地问道。
“这已不少了,”帅克天真无邪地回答道,“少而精,多则烂。”
“诺,那就是说你招认了?”
“我什么都招认。一个人要是缺乏严格要求那便一事无成。想当年,我在服役的那当儿……”
“住嘴!”警察署长大声呵斥帅克道,“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明白吗?”
“报告长官,我全明白了,您的字字句句我都听得个一清二楚。”帅克说。
“和谁有来往?”
“和自己的女用人,长官。”
“难道你在当地政界就没有个熟人什么的?”
“这我有,长官,我订了一份下午出版的《民族政策报》,也就是众所周知的那份《小母狗报》。”
“滚出去!”那位具有野兽般凶残的老爷咆哮起来。
当他们把帅克带离传讯室时,帅克还道了一声:
“祝长官们晚安!”
帅克一回到自己的牢房后,就给其他犯人说,这里的审讯好不滑稽:
“他们先朝你嚷上几声,然后就把你一脚踢将出去。”那在从前哪,那可遭罪多了。都得从烧红的烙铁上走过,然后还喝上一杯溶化了的铅……
他刚夸完公民在现代化的监狱里生活待遇是如何如何大有改善,狱卒便打开了牢门嚷道:
“帅克,穿上衣服,出来过堂!”
帅克又站在了那位具有野兽般凶残的老爷面前了。那人出其不意地以极其粗暴冷酷的声音问道:
“你都招认了?”
帅克用他那双友爱的蓝眼睛盯住那心狠手毒的人,温和地说:
“假如长官您需要我招认,那我就招认”
那位严酷的老爷在文书上写了些什么,然后递给帅克一只钢笔,催促他,让他在上面签字。帅克于是就在布雷特施奈德的诬告书上签了字,而且还加了这么一句:
以上对我之控告,均以事实为依据。
约瑟夫·帅克
帅克签完了字,就掉过头来对那位严酷的老爷说道:
“还有什么文书需要我签的吗?”
回答他的是:“明天早上就该带你上刑事法庭。”
“那么几点,长官?我的上帝,但愿我不要睡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