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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这是雅加大岭森林中,积疴已久的山岚瘴气中的气象。这气象似乎在许多年前,数度出现在梦境中,在冥想中,偶尔会在森林里的山道上隆重出演。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回,反正在阴雨绵绵的时辰,山道上就会于迷蒙的细雨中,出现这样的景象。仿佛中世纪的油画《那些可怜的手啊挥个不停》,分明是但丁《神曲》里的情节。“我看到一群赤裸着的魂灵/他们却在十分悲惨地恸哭/……那个伟大的灵魂是谁,他似乎对于火/毫不在乎,那么傲慢地歪斜地躺着/仿佛火再没有把他烤熟似的?”

坦桑在雅加算得上是一个奇人。

坦桑偶尔会邀我到他的碉楼里去。那是一间搭在河边峭壁上的树屋。在傍河的岩石边的大树间,悬在河水上的木屋,有两层。远远望去,像一座碉楼。茂密的树叶和崖壁上的藤蔓把木屋遮蔽得严严实实。坦桑的木屋非常吸引人,它使我想起中尉的灯塔,心中便有着一丝温暖。只是中尉的灯塔是我随时可以光顾的地方,可坦桑的碉楼却是未经邀请不可入内。坦桑对此非常执着,几乎到了不留情面的地步。我很想知道碉楼里有什么秘密。按理说,一个客居异乡的下放干部,在深山老林里形同穴居,白天劳动,接受批判斗争,晚上躲在碉楼里歇息,有什么秘密可言呢?但是,坦桑的妩媚,一个男人的妩媚本身就是天大的秘密。

记得第一次去坦桑的碉楼。那天下着雨,河水迅猛地上涨,这是雅加最令人惊惶的时刻。原本一条细流如溪的小河,在山里连下几十分钟的大雨之后,说不定在哪个时刻,就会瞬间变成一条滔滔的大河,摧枯拉朽,非常厉害。那天,我刚刚涉过小河到对岸去,后脚跟还未完全离开河水,突然间千山轰鸣,地动山摇,迅猛无比的山洪像天外之水,猛扑小河两边的山林土地。山野间好似发生了大海啸一般,只听得见上游传来树木被压断压折的“嘎吱”声,下游顷刻便成了一片汪洋。我被洪水追逐着,拼命向高处逃去。

我远远地看到坦桑的碉楼,那对着河流洞开的窗户里,分明是坦桑妩媚的双目在眺望。他的不动声色令人气愤。他像一个热烈的魔鬼,更像一个冰冷的巫婆,就站在窗户前,他冷冷的但是妩媚的眼神令人颤栗。

我全身湿透,冷得牙齿打战,抖抖索索。雨水洗过的树干,一夜之间便长出许多青苔,黏稠而且滑腻,像蛇皮似的,几次脚底打滑,险些摔下河去。好不容易爬上坦桑的碉楼,我听见坦桑发出欢快的笑声。那笑声同样令人发怵。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吸引着我,在这个下雨的日子,不顾一切地到坦桑的碉楼来。坦桑也偏偏选择这样的时分让我到他的碉楼来。

在雅加,坦桑这个汉人在族人眼中是一个怎样的人物?在我眼中,他的不可思议和神秘正是他吸引我的地方,虽然那时我并不知道坦桑的确切来历,但是,坦桑在雅加无边的荒凉和陌生之中,是唯一能够唤起我某种熟悉和温暖的人。我之被他吸引,被一个比我大十几岁的男人所吸引,对于一个15岁的男孩而言,是否正常,我不得而知。我从没去想过这个问题,这不是那时那种年龄的人所可能想象与揣度的问题。

我还没有认真描述过坦桑这个人。我始终以为对坦桑的外部描述其实是并不重要的。下放干部,那时何止千万,能有什么特别之处呢?总之,坦桑不像一个男人,他举止和样貌都有几分女人的味道,这是我尤其不能接受的。可他的穿束却很有男人的气势,他永远像族人一样,头上打着一个乌结,称为英雄结的,由一条长长的宽大的黑布扎成,乌结的前沿低低地压住了眉骨。他以为这样可以遮住他眼睛妩媚的部分,使那眼神不至于太暴露在明朗之处,但在我看来,恰恰相反。

由于乌结的缘故,他那妩媚的眼神显得更加幽深,他也许不懂得适当的遮蔽,反而使欲被遮蔽部分显得更加突出,正如中东女人的面纱让眼睛更加魅人一般。我见过羊栏那边的穆斯林女人,她们给我的正是这种印象。这些都是我成长之后的想法。总之,那时的坦桑,给我的突出印象就是那双魅眼。

乌结仅仅是坦桑族人装束中与人唯一不同的部分,其他的装束和那个时代的所有下放干部并无不同之处。坦桑总是高挽着裤腿,露出过于惨白的双腿,一双永远是沾着泥水的解放鞋和腰间破旧但看起来很有些岁月与历史的腰带,腰带上照例挂着一只藤编的小腰篓,那是族人的标志之一。腰篓里插着一把锋利的砍刀。

他身着一套洗得发白发黄的旧军装,是可以附带肩章的那种。军衣打着几个补丁,我知道那种军装是50年代初期的将校军装,粗纺布但很结实,也很笔挺,有暗暗的纵列的布纹。这套老旧的军装和头上的乌结,实在使这个叫坦桑的男人,显得更像男人,但我每每遇见他时,常常会在心中想象,如果是一个女人这样装扮,是否会更加好看?这些都是我今天的想法了。乌结和军装已经永远消失了。连同那年那月那时,一个叫坦桑的人。

坦桑永远都是孤独的,他一个人在山坡上草甸里放牛,几十只水牛,从放养到生育都归他一个人管。他既是饲养员又是兽医。这在那年月艰苦的劳作中,算是一个较为轻松的活了,至少无须像别的人那样,在大会战中拼死拼活。坦桑担忧的是,别让牛只陷进沼地里去。

在我看守沼地的日子里,我与坦桑便有着更多的邂逅。

我气喘吁吁地爬上了坦桑的碉楼。

碉楼临河而建,离地面有十几米高,碉楼就搭建在大树的中部,离树梢至少还有十几米远。这棵巨型的大树,在雅加并不是最大,却是雅加最高最好的树种,那种叫金丝楠的奇特的树。有起码十几个才能抱得住的腰身。这样巨大的树王,在雅加的原始森林中随处可见。

在碉楼上,可以望得见雅加大岭辽远的原始森林。据说在天气晴朗的日子里,可以眺望到迷蒙的大海,海上的船桅。这是坦桑最为得意的事情。他说他之所以让我到他的碉楼来,为的是让我能够看得见大海。我曾经向他简略地说起过中尉和灯塔的事。也许正是这个缘故,他特别留意让我来看大海。在原始森林里看海,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有如被囚禁的囚徒,得以把脸贴在天牢窗户上,看阳光灿烂,看日出日落一般。

我那时正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在碉楼上看海的。尽管那天下着大雨,几米之外一片迷蒙,但是坦桑依然带我到那扇据说可以看得见大海的窗户前,指点着远处,于迷蒙之中向我描绘晴天里从此眺望的大海。我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在他的描述中,我重启了中尉、饮马滩和寮居的海边。那些是我在此刻的原始森林中不愿回想的记忆,我只是偶尔会在梦中游行于那些连沙砾都感到熟悉的地方。

“你真的看不见大海?”

坦桑很好听的嗓音里也有一种妩媚。我是一个心灵脆弱容易被感动特别容易被温柔挑动的男孩。我听着他的话不禁想起我的母亲和姐姐,她们也有如坦桑一般的嗓音。可是,她们此刻在哪儿呢?在干什么呢?

“哪儿有海?”我很绝望。在雅加的大山里,我已经度过了好几个初一和十五,历经几度月圆月缺。在山里窝棚,没有电,没有收音机。可以体认人间的东西,就是一盏马灯,几个衣衫褴褛的伐木知青。没有书也没有连环画,只有几本人人都必须带着的《毛主席语录》。

“你不能想象一下吗?想象天放晴时,想象你在童年海边时的灯塔,想象你说起的那个中尉。”他望着我的眼神,让我心中收紧。这个男人的眼神,在我这个孩子心目中都有一种摄人的魅力,何况在那些成熟的大人中间呢?我甚至怀疑起他的性别,至少是一个双性人。尽管我对双性人的知识几等于零。

他说起中尉时,就像说起一位邂逅已久的老朋友,其实,我只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无意中说到中尉。中尉曾当过农垦局的副局长,也算一个公众人物,知道中尉并不稀奇。

坦桑说得最多的就是想象这个词。以至于我后来在对学生讲课时,无意间也常常对学生说,你们想象一下吧!想象,真的能够让人在绝望与孤独中获得一种无穷的慰藉么?

碉楼其实很简陋但却不失温馨。比起中尉的灯塔,这儿算得上是一座王宫。窗台上吊着几丛用椰子壳装上水种植的雅加兰,那种能开五色花的兰花,它长年浸泡在流水中,长剑似的但却异常柔软的叶子,修长而且俏丽。这种兰花在几十年后,被移植到城市,卖到国外,一棵单丛的雅加兰,要卖到几百美元。一个男人喜欢兰花,在我看来,也是不可思议的事。中尉喜欢的是灯塔和大海,还有我的藏獒。除了兰花,屋子里还种养好几种我在森林里司空见惯的花树,那些花树平时在路边在森林里一点也不起眼,可是经坦桑一摆弄,它们竟然像尊贵的公主似的,显得神气,尊贵异常。

碉楼里弥漫着雅加兰的清幽,那种清幽的香气的确让人想起了一些什么,那是母亲在不经意间传递给我的体香?我说不好。原始森林粗粝的生活中,这种幽香唤起我久违的感觉。进入碉楼,我只想哭,也许恸哭最能表达我在15岁时,进入异乡为异客的最为真实的感觉。坦桑是个男人,是一个在我心目中,连我都不如的男人。那时知青自称是“毛主席派来的人”,族群里的老乡对毛主席有独异的感情,他们对毛主席派来的人自然也敬仰关爱几分,而下放干部基本上是阶级敌人。说实在的,在我不期然的心灵表层,我对坦桑也是瞧不起的。

可是一进入碉楼,我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我似乎回到此前父母的老屋。这里有一种浓得化不开的私密气氛。不像是一个男人的寓所,倒像是一个女人的香闺。兰花和花树构成了碉楼的主调,望海的窗户充满了对远方的憧憬,屋子里简陋的摆设,无一不显示着男人过度精细的谋划,这是一种精致的生活和有追求的生活方式的最好体现。

坦桑让我坐到窗户旁边的餐台,说是餐台,只是几块海南黄花梨拼成的方桌,那时我并不知道海南黄花梨是名贵的木材。他在方桌上摆上了两个杯子,那种陶瓷的器皿。一个30多岁的男子,以酒的方式招待一个16岁的孩子。他倒酒的方式很优雅,本来酒是装在罐子里的,他非要将它们倒在一个瓶子里,然后再倒在胶杯里,这些我看来是多此一举的礼节,在许多年后,让我充满着不尽的联想。一个人,在逆境中依然能够保持一种生存的优雅,那是需要多么博大的胸襟呀!

许多年后,在离开雅加许多岁月之后,每当我回忆起在雅加的那些日子,坦桑的一点一滴都让我心动心悸不已。我甚至有一种永远怀拥着他的冲动。

碉楼里清风阵阵,雨后的空气润泽而且寒冷。我透过碉楼地板上的缝隙,看见脚底汹涌的河水,翻滚着浊浪,在无声地叫啸着。此刻已近午夜,我在碉楼上已整整待了一个下午又一个半夜。伐木队是回不去了,我也没有回去的想法。坦桑倒很体贴,他早已生起了火盆,碉楼里很温暖。我又一次看到他妩媚的眼睛。

这双眼睛在暗夜里显得非常神秘,也令我惊奇。这种心情只有在母亲身边才可能发生。

我不想离开碉楼。我说不好这是什么原因,我也不想去探究它。我只觉得碉楼就是我的理想。我对生活的全部要求。在目下,碉楼是我的最好去处,我太喜欢碉楼的气息了。

当我在火盆边的楼板上酣然睡去时,我做了许多梦,梦到了硕士第那个和母亲温存的夜晚。我第一次如此亲近地贴近母亲的身体,听母亲诉说许多让我惊愕的话语。

我感觉到有一双手,温软如同棉絮般抚摸着我的脸颊,我在这种温软的抚摸中酣然睡去。那是外祖母的荷池,荷池中有夏日的莲花和莲蓬。那种雨珠在荷叶上滚动的情状,圆润同时有丝丝的暖意。

我在凌晨时分醒来,睁开眼睛扑入视野的是昏黄的盆火,盆火将熄将灭,在黑暗中闪着幽幽的磷光。我的头倚在坦桑的大腿上。这一夜,坦桑都没有挪动大腿,就让我躺在他腿上沉沉睡去,我依稀记得在即将睡去时,我是独自蜷缩在楼板上的,什么时候,我的脑袋就枕在他的大腿上?

坦桑已然睡去,我不敢造次,也不敢惊动他,于是也不敢挪动身躯,正在为难,坦桑醒了。他连忙扶起我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我努力想回忆昨夜的情景,我是在午后时分进入碉楼,在午夜时分不知不觉睡去,在凌晨时醒来,期间我都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全然没有记忆。我始终沉浸于一种过于温暖的气氛之中。时光就像流水一样逝去,完全没有知觉。

我很想问问坦桑,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只不过是伐木队里一个小小的伐木队员,充其量只为他拦过几次牛群,免使它们闯入沼地。

说一个16岁的少年,让一个30多岁的男人迷住,这怎么解释?

许多年后,我有时会想起那时的坦桑。但时过境迁,我居然寻找不到当时的感觉与印象,尤其是我在知道坦桑的全部之后,我的心痛难以言喻。幸好时间确实是治愈一切的良药,世间任是什么事情,也许都无法阻止时间对于伤痛的修复。

我依稀记得,昨夜晚饭之后,我喝了几口坦桑给我的米酒,之后便昏沉沉地睡去,好像听见坦桑温软的话语,在我耳边轻轻地响起,他说什么我全然不知,雅加的酒水让16岁的男孩在短时间里昏迷不醒。

1967年初,正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最为酷烈的时候。连队里每个晚上都会召开例行的批判斗争会,那些斗争会虽然话语老套,有时甚至无话可说,但既然是例行的,也就夜夜照例行事,夜夜开得壮怀激烈。坦桑作为反革命分子,夜夜也照例在8时整准时去连队的篮球场上接受批判斗争。他总是早早地到场,先是帮革命者们张罗着点燃汽灯,那种打半天汽才能勉强点燃半个小时的老式汽灯,有时要折腾一个晚上才能够勉强把会开完。他们有说有笑地把汽灯点好,把批斗会场的桌子凳子摆好,等待同志们进场然后接受批斗。

批斗会已经像一日三餐那样,非常程式化了。人们也早已不把批斗会当作什么大事,先是连队革命委员会主任,也就是连长说说最新指示,然后把下放干部们勒令上台,所谓勒令,也形同儿戏。坦桑是陪斗的角色,他总是最后一个上台,站在最末,然后非常老练地低头哈腰,先是向毛主席请罪,口中念念有词,总是“罪该万死”之类。然后便做飞机状,双手向后伸直,腰身自然向前弓行。这样的姿态自然要持续保持一个半小时以上。我自己试过,3分钟就非常难受。我问坦桑,他是如何练就的,坦桑说得很轻松:“这有什么难呢?与死相比,这是太容易做到的事。”我相信这话的真实性。

陪斗是坦桑每天晚上的功课,既是功课,也就并没有特别的负担。那天晚上,他在我睡去之后,便独自去连队接受批斗。午夜时分回来,我已然沉沉睡去。

我经历过1966年父母的厄难,我能理解坦桑的处境带给他的这些磨难。今天我们说起这些,虽然并不轻松却也没有切肤之痛的疼感。但如果人作为人,已经把非人的一切视为正常的话,只有无言是对的。

如果今天,我有机会和坦桑再面对面对话的话,也许一切都不是原来的情状。如果他还活着。那该多好,一个60岁的老人,和一个将近80岁的智者的对话,将会是怎样的情景呢?

我自然没有忘记那天晚上碉楼的一切。

我在凌晨醒来时,大约坦桑已经结束陪斗回来多时了。批斗一般都是在午夜时分结束的。

雅加的海拔很高,所以即便是夏季,夜晚和凌晨也是寒冽的。碉楼里的火盆终年不熄。终年不熄的火盆让碉楼里有一种永远的烟火味,我总觉到这烟火味里有一种脂粉的气味。我问过坦桑,他指指火盆里的木炭:“沉香。”

沉香的香味是非常特殊的,那是一种直通神明的东西。雅加有许多关于沉香的传说。只有和神明有沟通并得到神明的信息、恩宠的人,才有可能发现沉香。那是善行者所为。雅加的沉香传说,无一不与善行有关。而且沉香总是与弱者同行的。

凡是在雅加生活过的人,都会知道那个举世闻名的关于沉香的雅加传说。相传交趾有人到雅加寻找沉香。雅加的沉香举世闻名,也最为名贵。交趾寻找沉香的队伍走遍了雅加的森林和谷地,耗时多日依然一无所得。他们雇佣的挑夫是一个贫苦困顿的残疾者,有着一头的瘌痢。瘌痢头在沉香队伍里饱受欺凌,队伍觉得他非常累赘,终于在一天深夜,把他遗弃在原始森林中。瘌痢头在午夜时醒来,饥寒交迫,发现自己被遗弃了,只好燃点起营地里那些被队伍遗弃的木头。岂知四野一片芳香,原来这些木头通通都是名贵的沉香。故事的结局更出人意外,瘌痢头在天亮时分,发现自己生出了一头黑发,沉香一夜的熏陶,不单治愈了他的头疾,赐给他健康与英俊,还给了他无尽的财富,民间故事都是这样结局的。终究是一个好人好报的故事。

这样的故事传说了千百年,可现实常常是另外的结果。我有些怀疑编织这样故事的人们的用心。我问坦桑对此的看法。坦桑不置可否。他苦笑着说:“宁可相信故事,也别怀疑故事。但故事终究是故事,万万不可当真。”他的话令人费解。

雅加的沉香总是令人迷醉。刻意寻找它的人总是无法寻找到它,而它似乎总是留给不经意且对它没有任何企图的人们。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坦桑,坦桑依然不置可否。

坦桑的碉楼和坦桑一样令人费解。多年之后,回想那已经消失许久的碉楼景象,我的内心仍然残存着一丝久别遗失之后的惆怅。有时甚至怀疑那碉楼是否真的存在过。也许那搭建在高高的金丝楠树干上的树屋,与我所描述的碉楼,记忆中的碉楼,其实并非同一回事。正如我曾经在沼地里目睹坦桑和老牛的那一幕一样,也许是并不存在的。我时常在夜间时分,为此而异常的感伤。这种感伤传染开去,影响着我对某些记忆的判断,尤其是对坦桑这个人的判断。

可是,碉楼的气味就是沉香的气味,沉香的气味是千真万确的,它已经深入我的脑髓。沉香就是碉楼,就是坦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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