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法在福利院过渡了,就得抓紧时间先寻找寄养家庭,半年后做孤儿认定,再走领养程序正式落户。”罗兰说完这些,又补了一句:“关键元风年龄大了些。在城市里,人口基数大,可以这么做,但是在庆山镇,很难。”
“等一下”,乔院长突然说了一句,“还真有要领养十来岁孩子的人……”
其它三人听了,脸上立刻现出惊喜的表情。
“我记起来了!”乔院长右手痛快地拍了一下桌面:“是唐会明。”
付文秀急着问:“乔院长,您说的是酱园街三仓货栈的唐会明?”
“没错,就是他!”乔院长高兴地回答。
罗兰问道:“乔院长,你了解唐会明吗?”
乔主任:“算是老相识。我调到庆山福利院工作的时候,唐会明刚到县委工作不久。当时,他作为县委的外调安置联系人,把我和家人都安排得很周到。老唐是人大的高材生,只是家里成分差点,从北京到山里插队,后来政策好了,就被调到县委工作,再后来就去了档案局工作。对了,文芳,你也在档案局呆过吧?”
付文芳:“没错,我刚参加工作就在档案局,当时老唐就是我的领导。”
付文秀:“我也有点印象,去档案局找我姐时见过。他和姐夫一样,很有知识分子派头,后来怎么就开货栈了呢?”
付文芳:“我去省城那一年刚怀上江夏,那时老唐还在档案局工作。再回到庆山的时候我才知道他出了事,辞职经商了。这些也是听你姐夫说的,他俩是朋友,都喜欢看书。”
乔院长攥了攥拳头,脸上露出可惜的表情,对三人解释道:“说起来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年他老婆快分娩的时候去世了,一尸两命。他一个才华横溢的人就这么消沉下去了。现在回想起来,是今年5月份,劳动节假期后上班没两天,他就主动来福利院找我,说是想收养一个男孩子,最好十三四岁,具体原因没说,只说了要有眼缘。我答应帮他留意,但是我心里明白,这个事很难。这次也是真巧!这元风,没半点来历,因为人贩子还差点丢了性命,现在如果能被老唐收养,倒是桩好缘分。”
……
庆山镇最西边是老麻河,河上南北相距10公里修了两座桥通向离山。北边那座桥的名字倒还风雅,唤做“春林桥”;南边那座桥的名字叫得直白——“进山桥”。
过了进山桥,公路边有块空场。这里不是正式的客运站,但每天从一早开始,这里就停着几十辆从事短途客运的三轮车,往离山中各村镇摆渡客人。
这些三轮车经过改装,换了大马力的发动机。后车厢里最多能坐十个人,靠两边都用角钢和铁条焊了长条凳,装了顶棚。三轮车转弯半径小,跑山路能去到很多小村庄,票价比正规客车要便宜得多。
此时已经到了晚饭时间,最后一辆三轮车装了几个客人正往山里跑。
三轮车在盘山公路上一直在爬坡。这条山路隔着群山与库区延伸的水域保持平行。当初修建这条路,完全是服务三线建设,沿途串联的都是深山老林,人烟稀少。
爬上第一座山之后,三轮车的发动机不再发出轰鸣,司机和客人的表情都轻松了许多。路边基本都是半山腰上住着一两户人家,经营着自己的茶园和板栗园。
车开了快一个小时,沿途不断有人下车。
经过一片竹海的时候,万海峰也下了车。
屁股在车上颠得难受,这下总算是解脱了。他从路边一条小路斜着往里走了有七、八分钟。
穿过竹林之后,他的眼前豁然开朗。这片区域靠着库区,顺坡往下再走个几百米就是水面了。此时夕阳照在水面上,晃得人禁不住眯着眼。万海峰这几日来精神高度紧张,此刻漫步在这湖光山色之间,倒是最好的放松。
竹林边有个小院子,门口停着一张黑色地越野车。
小院的门虚掩着,万海峰轻车熟路地进了院子。
院里左手边是间大瓦房,对面也有两间小房子。院子中间有棵皂角树,撑起一片浓荫。右手边,院墙中段有个用方砖砌的花池。花池的旁边有人用竹竿搭了一个棚架,上面爬满了葡萄藤,有几串熟了的葡萄还没摘,葡萄架下有一张方桌。
此时天色渐暗,院墙上的一盏灯已经打开了。
须弥基地的保卫干事木笙正从大瓦房里走出来。他系着条围裙,端着一盘鱼,对万海峰说道:“万队长来了?赶紧过来坐。”
万海峰:“木笙,你们家杜队长和刘大爷呢?”
木笙:“队长在厨房里忙呢,刘大爷去庆山走亲戚去了,今晚不回来。您来看看,这条鲤鱼好,下午刚钓的,有劲,差点就切线跑了。”
两人正说着,杜凯山拿着碗筷也出来了,“海峰啊,今儿叫你不要开车,就是为了陪我多喝几杯。酒菜都准备好了,请入席吧。”
万海峰把菜码看了一遍,说道:“这么久了,今天才发现你这粗人还会烧菜。”
木笙帮腔道:“万队长小看人哩。”
杜凯山开了一瓶白酒,“你还别看不上,这都是正宗的鲁菜,有菜有肉,有鸡有鱼。可惜没搞到海鲜,不然再给你来一道葱烧海参。”
万海峰用手捻了一块卤牛肉,“你是梁山上下来的,这一块牛肉快二两了。”
杜凯山哈哈大笑,“我是当兵的,这案板功夫确实不行。来,你再尝尝这条鱼,这是木笙按他们老家的做法做的白族烧鱼。”
杜凯山用茶杯斟满白酒,笑嘻嘻地递给万海峰一杯。
秋天的晚风有些微凉,但小院里这三人心中的热情才刚刚升起火苗。
万海峰站了起来,他双手握着杯,说道:“老杜,木笙,这一杯我敬你们,祝贺你们!”
杜凯山和木笙也站了起来,眼里都噙满了感动。三人碰了杯,都一饮而尽。
杜凯山:“想到前天一大早的情形,我现在还起鸡皮疙瘩呢。这次实验非常成功。原定计划争取将实验时间做到30秒左右,但是我们实现了48秒的对接。这么高难度的秘子远距离传输试验,在世界上还是第一次!”
万海峰十分激动,又和杜凯山碰了一杯。
“前天一大早你们实验的时候,我正在观音坡轧石厂准备抓捕,突然坪峰方向一道绿光。我那时就意识到,肯定是基地的第一次实验”,万海峰动情地说道:“当时特别想给你打个电话,但是情况不允许。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你们做了多么大的一件事啊!”
杜凯山和木笙都笑了。
杜凯山:“吴书记特地跟我说了,让我带话给你。我们的成绩里也有你的功劳,要请功,少不了你的。”
万海峰:“当年来庆山,是部里的领导亲自指派的,这是我的使命。说实话,这五年来一直盼望你们出成绩,我都快等不及了。我只是在外围帮点小忙,不像你们在山里的日子那么艰苦。”
杜凯山:“你可别谦虚。独脚难行,孤掌难鸣。我们在基地算是人多势众,你在外围的工作全靠单干。基地是封闭的,但是来来往往的人、物频繁进出离山,全靠你提供隐蔽的支援和保护。你不是游击队,你是和平时期的孤胆英雄。远的不说,半年前向总调的那批重型设备能够快速、安全地进山,你肯定费了不少功夫。”
万海峰摆摆手让他打住,两人又干了一杯。
杜凯山今晚感触良多,“时间过得真快。四年前第一次在这里见面的时候,刘大爷还没搭这个葡萄架呢。如今葡萄都熟了三茬儿了。一千多个日子啊。我算是来得晚的,你在庆山有5年了,吴书记、柯厂长、江工和向总有6年了。最长的常总,已经呆了8年了。老实说,刚来的时候我也有想不通的时候。作为军人,就应该去冲锋打仗,哪有在这山沟里守地洞的道理。时间长了才明白,和平时间的国力竞争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大战役啊!”
万海峰:“自从心定后,无处不安然。”
杜凯山望着坪峰的方向,心中波涛起伏,“这次的实验结果已经通过部里的验收了。这两天科研人员刚把数据整理好,下周几位领导还要去北京汇报,包括基地后续的科研发展计划也要到部里去讨论。向总那批机械已经到齐了,是为基地专项研发的超大型盾构机和最新型的土压顶管和注浆设备。基地现在已经明确要拓展规模,又调来了一支工程队伍。常总他们又要大干一场。其实这次实验的过程也不能说100%顺利,设备过载严重,造成了一些损失,好在有惊无险。现在有一点已经明确了,那就是第一次实验的圆满成功证明了须弥基地存在的必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