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未来的科研项目会越来越多,好在这离山够大,再大的宏图也装得下”,万海峰感慨道:“我原来想的,咱们呆个五六年就差不多了,现在看来,可能是十年,二十年,甚至需要几代人……”
“你说得没错”,杜凯山:“这种没有即成理论做引导的前沿科学研究,是要付出巨大的精力和超长的时间的。核心科技创新驱动经济社会发展是全球趋势,我们的工作是保卫国之重器,是为了民族振兴,能在这个过程里贡献我们的力量是我们的光荣。”
万海峰:“这样看来,基地的保卫工作也都要升级了?”
“肯定的”,杜凯山的表情变得郑重起来,“以前没人注意我们,现在这道绿光不仅我们看见了,所有可能的敌对势力也都看见了。我这边接到的通知是不仅要充实安保力量,甚至境安局也会加入到基地的保卫工作中来。年底之前就会有团队过来对接工作,对了,前期工作组负责的叫索安兰。”
在小院里开怀畅饮的万海峰听到杜凯山嘴里说出的这个人名,不禁大吃一惊,问道:“索教授?”。
杜凯山:“你知道她?听说这是个奇人。”
万海峰:“我在公大读硕士的时候,听过她的讲座。她是境安部特情局特感行动科的主任,今年五十多岁了,是目前国内特感保护和特感对抗研究的第一人,屡立奇功啊。如果说,她要来离山指导工作,那就说明未来基地的保卫工作会进入特感级别!”
木笙忍不住问了一句,“万队长,你说的特感保护啊对抗啊,是什么意思?”
万海峰习惯性地按了按手指,整理了一下思路,对木笙说道:“我是警察,你们是军人,我们都是无神论者。但是,我们也要尊重科学,认识到人类基因传承的复杂性。在人类的繁衍过程中,尽管概率极低,但总会有极少数的个体先天存在某种优势能力,这些能力可能是物理层面的,也可能是精神层面的,或者属于其它的,大众更陌生的科学范畴。这些人的能力一旦用于犯罪,我们传统的对抗手段就会收效甚微。在每个国家,都会有专门的力量处理这种小概率的,超越常识的安全事件。我们将他们的工作概括为特感对抗。对抗这些人的过程中,对他们攻击的目标实施的保卫就叫做特感保护。”
木笙:“你说的像X战警那样?”
万海峰笑了,“那是电影,拍得神乎其神的。真正拥有异能的特感人都会终生避免暴露自己的能力,防止成为暴力工具或者研究目标。很多自我标榜具有特异功能的人基本都是自我炒作的江湖骗子。特感对抗和特感保护不是用一群X战警去对抗另一群X战警,而是从另一个角度做研究和尝试,以此来预防国家、社会安全保卫中可能出现的新问题。”
木笙还是不放弃,问道:“那万队长你见过这样的特感人吗?”
万海峰摇了摇头,“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
杜凯山在木笙肩膀上拍了一把,“你小子就是科幻电影看多了,赶紧去给我们做点醒酒汤。”
“是”,木笙爽快地回答着,乐呵呵地往厨房跑去。
杜凯山把双手架在桌子上,身子向万海峰凑近了一点,问道:“对这次实验,外围有什么议论吗?”
万海峰:“绿光的事,按照你们定的,告诉大家是附近的伐木场工人搞副业,在测试庆典用的激光射灯,目前没有群体性的猜疑。停电的事情,电厂出来解释了,是暴雨时的极端天气条件造成的,专门出的通知。”
杜凯山:“当时基地里的所有人,心都悬着的。这次实验必须要短时间集合全省的电量。我们观察了十多天,10号清晨雨停了之后是我们测得的最佳气象条件。好在那个时候多数人都在睡觉,舆论上比较好引导。”
说着话,两人把一瓶白酒干完了。
杜凯山:“海峰啊,你不容易。如果不是因为基地外围的秘密保卫任务,以你的能力,早都高升了。现在呢,只能趴着这里不动。都三十了,老婆还没找着。”
万海峰笑着说:“你就比我多个老婆,多个儿子。但是呢,你不也常年见不到老婆孩子?某种程度上,你比我更不容易。”
杜凯山:“打住,打住,说的我又想开瓶酒了。”
万海峰:“我们啊,要努力做和平时期的无名英雄,像你刚才说的,这是无上的光荣。”
杜凯山没说话,右手向万海峰伸了一个大拇指。
万海峰:“从部里领了任务来庆山之前,领导专门安排我去了北京西山的无名英雄纪念广场,你也去过吧?”
杜凯山点点头:“在北京培训的时候也安排去了,纪念碑上刻的主席的诗句我还记得:惊涛拍孤岛,碧波映天晓。虎穴藏忠魂,曙光迎来早。”
……
就在万海峰和杜凯山酒酣耳热之际,付文芳拎着一个小纸袋走到了酱园街。因为要安置元风,今晚她准备主动找唐会明好好聊聊。
她一边走着,一边和街上的熟人打着招呼。街道居委会的洪老太太正带着崔百万在检查排水沟,有几个商户在帮忙。她也想上去搭把手,老太太说什么都不让她干活,硬把她推走了。
经过“春玲摄影”的时候,她正巧看见程挺从这家店里跑出来。程挺脸上通红,笑眯眯的。程挺见到付文芳,立刻打了招呼,右手捂着裤子口袋,心想这刚洗出来的照片可不能让江夏妈妈看到,里面可有不少自己偷拍的她和其它女生的照片呢。
付文芳:“作业做完了?”
“还没呢,吃完饭出来遛遛”,程挺指着摄影店,“老师让我把上次秋游的照片洗了。”
付文芳搭着程挺的肩膀,“一起走,正好顺道,我去三仓货栈。”
她很喜欢程挺这孩子,虽然他有时候有些调皮捣蛋。程太平和姚玉珍都是老实本分的生意人,这孩子家教也很好,待人接物比同龄人更热情周到。而且班主任老师总说这个孩子拥有惊人的数学天赋。自己的丈夫在少年时期同样被老师如此评价过。
到了三仓货栈门口,付文芳和程挺道了别。
……
三仓货栈是酱园街最大的一家店,一共有相连的三家铺面。唐会明善于经营,从山货贸易起家,又做起日用杂货和旧书、古董文玩。这些货品看起来不搭,但是在他的经营哲学里却相得益彰。
如今这三间铺面已经打通,有200多平米,客人都由大门进出,铺面最后面的靠山墙两侧是进入内院的通道。院子最西边留了一条专门进出货物的小门,直通内院库房。
内院长方形,铺着花岗岩石板,正中摆着风水缸。院子东西两面是库房和厨房,房前种着石榴、桂花和栀子花。院子北边是三层中式小楼。
这座小楼是唐会明原址翻盖的,一楼的客厅正对着院子,厅堂正中板壁上方挂着一块古董木匾,上书“沂水舞雩”四个大字。从板壁上的中堂字画往两侧对称摆放着几组中式家具。板壁后侧往里,各有一条向上的楼梯。
客厅通着后院,院里还有几块菜地,栽了几棵香樟树,东边墙下有一口带石栏的圆口水井。
三仓货栈的正门依然保留着6块门板,此刻已经上了5块,门外新装的卷闸门也拉了一半下来。
店里隐隐约约传来京剧《四郎探母》的唱段。西皮慢板响起,杨延辉唱道:杨延辉坐宫院自思自叹。想起了当年事好不惨然。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我好比虎离山受了孤单。我好比南来雁失群飞散。我好比浅水龙困在沙滩……
付文芳走进了三仓货栈,店里开着灯。
她没看见老唐,只瞧见一个年轻人正在往货架上补货。付文芳认得这个小伙子。他是店里的伙计,名叫石小林。
石小林二十来岁,头大嘴阔,长相憨厚,身体很壮实。因为小时候生病时被一个“赤脚医生”注射了过量的青霉素,左腿便落下了残疾,走路有些跛。
石小林:“付阿姨,您要点什么?“
付文芳:“不买东西,找你们唐老板谈个事儿。”
小林往后面一指,“他在后院呢。”
绕过靠山墙,走到内院,付文芳视野豁然开朗。她心想,老唐真是个勤快人,平日里石小林都是在店铺里帮忙,家里的洒扫庭除只有唐会明一个人,还有这么多花儿草儿的,居然能收拾得这么干净。
客厅敞着门,靠墙一侧花几上的那台老式留声机正放着《四郎探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