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邀请元风去喇叭凼,半路上,才把心里揣着的事情说了出来。
元风心中有些忐忑,觉得没多大把握,便问道:“你身边没有其他合适的人了吗?”
小树的表情满是无助和担忧,耷拉着脑袋说道:“没有了。我不瞒你,离山里我还有另外两个好朋友,但我们的能力都不是治病救人。今天请你去治的这个大哥哥,算是我遇见过的人里面最善良的一个。他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那种人,没法和你解释,见到他你就明白了。这一段,我和朋友们失去了和外边的联系,又不能离开离山。我想了一夜,只有找你试一试了。”
“不过”,小树接着说道:“元风,我必须得提醒你,如果你见了他,以后可能要背负一个巨大的秘密。去不去,你自己决定吧。”
元风:“你贸然带我去见他,会不会给你惹上麻烦?”
小树:“我和朋友们商量好了,只要你能救他,再大的雷子我们来顶。”
元风避开小树的目光,低着头在山路上踱了几步,看见包子落在了十米外的一棵杉树上。
摩哥甲:“法尊小心,这一趟也许会有危险。您现在灵能恢复得极其有限。”
摩哥乙:“这孩子没撒谎,看来确实是到了无计可施的地步。”
元风在心里念道:“药王洞里的枯枝发了芽,骨头坝上长出了苔藓。摩哥甲,你说过我灵元深处的觉醒正在加快,充满了可以唤醒一切生机的灵能。我想知道,如果去了,真能救活他的朋友吗?”
摩哥甲:“如果法尊执意要做,属下们一定助您心愿达成。可是,昨晚与齐军的见面让属下明白,法尊与这个世界的孽缘可能会越结越深。今天法尊这一步踏出去,恐怕又会招来无尽的后事绵延。您如果能够承受未来越来越复杂的局面必将带来的压力与疲累,就帮他。如果您不愿在这些俗务上再多花精力,就拒绝他。”
元风:“神的世界里是不是也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摩哥甲:“虽然没这个讲法,但道理是一样的,救人急难也属‘善作’。真神不讲善业与轮回,但苍宇有偈:光明普照,法界合境。众生平等,应修慈灵。”
元风:“该来的总会来。如果我现在转身,以后没法面对我自己。‘众生平等,应修慈灵’,我决定了,小树的朋友我们要救。”
摩哥甲摩哥乙同声答道:“谨遵法旨。”
摩哥甲:“法尊,请让小树道友带上那日从药王洞里取回的灵精舍利,没准用得上。”
……
往后的路途中,小树捡了根树枝,向着天空中的包子不断挥舞着。看得出来,元风的仗义出手让他备受鼓舞。
又走了一段,前面出现一个山坳来。
半山腰上,二人进了一条岔路,快到山顶时便看见前方出现了一个山石砌的小院,院中盖着两间瓦房。
小树:“院子里住着一个老人,我叫她崔奶奶。我平常就在这边吃饭,崔奶奶每周都会去兰溪,半个月去一次庆山镇。今天我们不去那边了,去我的据点。”
从树林里绕过小院,二人继续向南。
眼前树林里的环境明显有了变化。树木变得更高大,照进林地里的阳光更稀疏,树与树之间的藤蔓越来多密,积雪之下全是厚厚的枯枝烂叶。元风觉着,这里的环境应该就算是“森林”了。
渐渐的,他们脚下便没有了路,积雪上出现许多鸟兽的爪印,各种各样奇怪的叫声和灌木丛里窸窸窣窣的响动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腐叶和动物的粪便混合而成的腥臭味。
小树和元风各拾了根树棍,一边敲击地面和树干,一边探着雪地下的深浅。元风知道,自己真正走入了听闻已久的“深山老林”。
他已经看不见在树林上空穿行的包子,只能偶尔听到它的叫声。
小树:“这里也算是原始森林了,不过,比大登云山上要好走点。”
元风:“我们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小树:“前面是我的木屋,吃了饭上佰草坡,从那里再去千道风。”
元风看了看手机,他们离开兰溪两个多小时了,现在已经过了12点。他们走过的路程,如果是普通人,至少得花八九个钟头。
小树:“别担心,天黑之后,我有个朋友会送你回去,很快就会到兰溪。”
元风不知道小树的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能猜到一定有个狠角色可以带着他像张野那样疾行。可仔细一想,如果是张野背着人飞奔,一般人的身体是绝对受不了那种强度的,那个人会怎么解决呢?
大约5公里之后,前方突然出现一团大雾,元风的视线只能维持在十米之内。他的脚步慢了下来,接着,他发现一些动物的尸骨把积雪顶了起来。这林子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有点惊悚。
浓雾之中,小树的脚步却开始变得轻松起来。他在地面上抓了一把草,回过头不停地看着元风。他俩说笑了一段路之后,小树又将手里那把草丢向了空中。
小树莫名其妙的举动没有让元风分神,因为他正注意着眼前不断变化的风景和渐渐升高的温度。雾气之中,不断从前方吹来一阵阵微风,既温暖又潮湿,让元风疲劳全消,甚至有些慵懒起来。
眼前树木正变得稀疏,它们的枝条上开始出现丛丛绿叶,地面上的积雪也越来越薄,远处已露出大片碧绿的草地。元风突然看见一只活生生的灰色蝴蝶,它正拍着翅膀离开一根树枝。
元风心里叹道:“这怎么可能?”
摩哥乙:“这里果然有古怪。华东地区的冬天怎么会有蝴蝶?”
摩哥甲:“说奇怪也不奇怪。法尊,前面的温度如果继续升高,还会有更多的蝴蝶。它们是变温动物,地面温度大于十度的树林里都可以看到蝴蝶。”
就在这时,它们彻底走出了森林。小树高声叫道:“我们到了!”
眼前的景象让元风心旷神怡,大开眼界。
这里是森林内的一片神秘谷地,规模抵得上一条酱园街了。东南边一条山溪流入山谷正中的一个幽深的水潭。这水潭里的水是浅绿色的,有一股滚烫的泉水从潭底冲出,喷出水面一米多高。这股温泉给这片山谷带来恒定的热量,这里的温度已经超过了二十五摄氏度。长途跋涉之后,元风脱去了羽绒衣,捧起岸边的温水洗了把脸。
他抬起头,山谷里开满了五颜六色的杜鹃花,在灌木丛中,元风还看见了很多珍贵的药草,一群一群的蝴蝶偶尔被惊起,又铺天盖地地涌往另一处花丛。许多元风叫不出名字的鸟儿在水潭边的树枝上栖息着。山谷上空的浓雾遮蔽了天空,这里即便是在卫星上也无法被发现。
不知从哪儿传来了包子的叫声。元风打了一个唿哨,包子便穿过迷雾,落在了他身边的树梢上,一大群飞鸟瞬间被惊起。
溪水里有十几块岩石露出了水面,看来这就是通往对岸的桥了。
对岸三棵紧靠在一起的巨大的苦槠树十分惹眼。它们三体合一,枝叶茂密。高高的树冠边,有人搭建了一座八角型尖顶的小木屋,有一圈用树藤和木板编织出的旋转楼梯垂到了地面上。
木屋和树完美融合,这童话般的所在应该就是小树的“秘密据点”了。
小树:“这的地方叫做‘蝶谷’。看看,我的树屋不赖吧?”
元风:“简直是个世外桃源!”
元风注意到在苦槠树下,有一张造型简朴的木头餐桌和两条长板凳。桌面上一个木盆里盛满了野果。桌边有两个石头搭的火塘,一个上边坐着一口蒸饭的大锅,另一个开着口,火堆上架着一大块肉,正烤得滋滋冒油……
“你就是元风?”突然,从树上的木屋里走出一个少女,盯着元风问了一句。
这女孩十五六岁,白白净净,明目皓齿。她打扮得和镇上的女孩一样新潮,身上穿着的毛衣,已开始显出身材。元风看她发型是个蘑菇头,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儿一般,双眉之间有一颗红痣。
小树:“兄弟,这是我好朋友,她大名是方芝,我们都叫她‘飘飘’。”
元风向她点了点头,这女孩和柯美玲一样开朗,但是还要更飒一点。她下楼梯的时候,最后几个台阶是一步蹦下来的。
方芝拿着几副木制碗筷走到树下,对元风他们招着手,“赶紧吃饭吧,等什么呢?”她用右手小拇指在鱼盘子里蘸了一下,然后立刻放进嘴里,一脸陶醉的样子,“这鱼的滋味绝了!”
元风和小树用脚尖点着石块过了小溪,来到餐桌旁。
方芝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往水潭里一扔,喊道:“方林,别玩了,上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