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真人抬着金铎铃上山,快至三道尖时,突然一阵狂风吹来。木匣上的木棍和绳索同时折断。装着金铎铃的木匣顺山势滚落。两位真人惊骇莫名,立刻追赶。一路上,那木匣不曾被山石撞破,一路滚至这四道尖上,稳稳地停在一棵苍松之下。
两位真人赶到,伏地便拜。此时又是一阵清风,古松之上青云缭绕。那木匣上的法印自脱,神符也被吹上半空,随风而去。接着藤衣散落,木匣裂开,那只金铎铃便掉了出来,倒了一个跟头,正好扣在地上。
骄阳之下,金铎的光影正指向西北祖庭方向。
于是,两位真人便在此建观,取名“松铃观”。
……
说完这些,唐会明也歇息够了。他走到那堆建筑材料边提了两捆方条,对元风说道:“这些材料都是观里订的。观里人头少,来敬香的人都顺手往山上搬运一些。”
元风也想帮忙,但实在腾不出手,便说道:“老唐,我先跑一趟,回头再下来拎点东西。”
他说完转过身就往山上跑,老唐在后面喊着:“慢点跑,从右边数第二条岔道往上走!”
元风一会到了半山腰,确定了通向四道尖的岔道继续往上跑。十分钟后,他到了山顶,果然看见一处道观,门头匾上写着“松铃观”。
这道观坐北朝南,红墙黑瓦,背靠青山。山门不大,但开着三个门洞。山门前有青砖铺地的一个圆形的场子,种着八棵古柏,从围墙外边也能看见内院的一棵巨大的松树树冠。
道观山门开着,可元风一个人也没看见。他心里念着老唐,便把肩扛手拿的望门前一丢,又往山下跑去。
老唐说的没错,这下山的路真不好走,好在元风身体协调性一流,适应了几步后便可以提起速度了。
半路上看见老唐了,他打了个招呼继续往下跑。唐会明知道他准是扛方条去了,叹了口气,只得由着他。
过会儿元风果然跑回来了,两边腋下各夹着一捆方条,两只手里还各拎着一摞砖头。唐会明叫道:“傻孩子,别累坏了身子,心意到了就行了。”
元风从他身边经过,甩了一句“这就是我的心意”,接着一阵风似地又窜没影了。
第二次下来的时候,老唐使劲给他拉住了。元风笑着接过老唐那捆方条扛着,爷俩相跟着走到了松铃观。
这时,四海领着两个徒弟已经等在了门口。
四海看见爷俩儿拎上来的一堆东西,赶紧迎了过来,向唐会明和元风作了一个揖,“会明大哥,元风小友,你们如此费心,叫我如何谢你们?贫道仪容不整,还请见谅。”
今天不是初一、十五,松铃观里没有香客。做完早课后,四海道长正领着众道士修墙整地。此时的四海没戴帽子,只是扎着长发,穿着常服大褂。
唐会明:“道长客气了。除了这捆方条,其他的都是风儿扛上来的。”
“元风我已经认识了”,四海端详着元风说道:“几日不见,这孩子气色更好了。地阁准头如新,柳叶开嫩,帝座黄中兼紫,隐见国印,想来危劫已退却,吉运欲飞升,大福将至啊。”
四海的两个徒儿泉萧和泉鼓唐会明是认得的,这会儿又介绍给元风。
进了山门,元风便看见院内的那棵大松树,就长在一座石桥边。那一刻,他又想起三仓货栈前的那棵大柳树了。
松铃观原来的基地较大,但恢复的建筑还不多,建筑规格还都是普通的道院级别。道观中轴线上由近及远分别是七真殿、重阳殿和三清殿。慈航、文昌,财神、药王领衔东西配殿。三重廊庑与方丈、斋堂和寮室也修得极为简陋。
虽是如此,观内苍松翠柏、奇石碑刻皆为历史遗留,加上旗幡严正、香烟缭绕。幽静的环境既文雅俊逸,又肃穆威严。
泉萧和泉鼓领着爷俩在观中转了一圈。这是元风第一次进道观,见到各类建筑、塑像只觉得威严、肃穆但并不知其来历与法度。老唐陪着元风,把各处供奉的神仙简单做了介绍。
四海入院后便离开了。等四人走到“不周阁”时,四海又出现了。此时,他全身上下已焕然一新,头戴冠巾,身穿深蓝直缀,脚踏十方鞋,手里拿着那柄九莲三钟拂尘,真的是仙风道骨,神采奕奕。
这不周阁建在松铃观西北角的悬崖之上,是一座两层的石亭。上下层之间的石墙上刻着三个描金大字“不周阁”。一层进口上方有块木匾,上书“清凉泰然”。第一层亭里,正中放着一个大石鼓当做桌面,桌边有几个石凳。亭东靠着山崖,有一条溪水打这流过。
亭子与山崖间有几棵古老的崖柏,如同一扇屏风,将吹往不周阁的北风减弱了许多。
由石阶上到二层,只有一圈石栏回廊。回廊之上有几根“月梁”,与几根石柱撑起了亭顶那一整块巨石的重量。自二层凭栏远望,近处可仰视三道尖,俯视周边群山在万丈悬崖之下;远处可将庆山镇全貌收入眼底。元风眼力极好,从此处便可看见白塔桥和大柳树。
这石亭四角都有飞檐,只有西北角的檐下挂着一只铜铎。老唐特意向那铜铎指了一下,元风立刻明白这铜铎应该就是老唐在路上所说的那只了。他仔细看过去,这铜铎的风舌果然是一块黑色的木头。
西北角的飞檐伸了出去,整体都在悬崖之外。那只铜铎傲然独立,遇风则鸣。
泉萧和泉鼓已在一层的红泥炭炉上烧开了水,四海沏好了茶,招呼元风下来同饮。
元风一边喝茶,一边问道:“道长,这亭子为什么起个这么奇怪的名字,不周阁?”
四海说道:“《史记·律书》里有记载,条风在东北方,立春乃至。明庶风在东方,春分乃至。清明风在东南方,立夏乃至。景风在南方,夏至乃至。凉风在西南方,立秋乃至。阊阖风在西方,秋分乃至。不周风在西北方,立冬乃至。光莫风在北方,冬至乃至。当年此亭落成时正是立冬,且迎风西北,所以叫它不周阁。”
四海这一通吊书袋说的元风昏头转向,不明所以。
众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天,不觉已至正午,从斋堂那边便传来一阵敲击云板的响声。
因今日泉萧与泉鼓需在斋堂值守,四海就让他俩领着唐会明先去用斋。他极喜欢元风这孩子,就单独把他留下陪自己一起收拾茶碟。
唐会明心里也希望元风能多和四海这样的有道之人多接触,如此安排他求之不得,便立即去了。
元风只是遵从安排,卖力地在溪流下清洗着茶具。
四海:“元风,今天辛苦你了。中午将就吃点吧,我这里是修行之地,吃斋的。吃斋你明白吗?”
元风:“懂,刚上山的时候老唐就告诉我了。平时在货栈里荤素都有,我倒是很喜欢吃素。道长,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看四海笑着点头,元风就说道:“最近我看了一部电视连续剧,叫做《射雕英雄传》。里面就有丘处机道长,武功高强、嫉恶如仇,内功和剑法是全真七子里最厉害的。”
四海听到本派开山祖师的名讳,立刻双手合十,默念了几句才说道:“那是武侠小说的戏说而已。我派祖师长春演道主教真人承钟吕、王重阳的法统,推演北宗内丹之法,留下过不少典籍和‘三乘丹法’,却不曾有过秘传内功,更不要说全真剑法了。”
元风惊讶道:“那道长平时练什么?”
四海:“我全真道龙门派修持的首务是性命双修,明心见性,平日的功课除研习《道藏》之外,便是依照我派《大丹直指》之法炼气修真。”
元风:“我也炼气的。夫行功者,以勤为本。”
“哦”,四海问道:“此理不差,元风小友所习何门功法?”
元风:“甘凤池秘传易筋经,老唐仓库里就有一本。”
四海忍住笑,心想那是老唐是怕你年轻气盛,找个释放精力约束你的法子而已,这也算是用心良苦。四海看破却不点破,“既是神功,你能不能给我练练?”
元风左右一看,并无第三人,便点点头,大剌剌地盘膝坐在石鼓之上,闭着眼睛练起“大坐排山”。
此时为正午,烈日当空,自己的第二层眼睑能不能落下来他心里也没底,只是好胜心一起,便想搏上一把。
他依式行气,推了两把,脑袋里半点感觉也没有,只觉得额头上的一滴汗珠要滚到耳朵眼里了。他不想出丑,有意无意地拍了拍胸口那个坠子,心里叫道:“好坠子,帮我一把。”
心意一到,说来也奇,元风胸前坠子微微一热,第二层眼睑迅捷地合上了,脑海里那一道光点又窜了出来,心中一片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