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文芳接着说道:“这张表上有他们的家庭住址和父母的联络方式。和以前一样,请你上你们民政局的‘失孤系统’查一查,尽快联系他们的家长过来接孩子。我们用公安的系统也在查。”
“明白了,这帮人贩子真够作孽的”,罗兰接过表格,快速看了一下:“不多说了,我立刻回去查。”
……
罗兰刚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就走进妇幼保健院的院子里。这个女医生的长相和付文芳有些相似,只是脸蛋儿要胖些,也年轻一点。
付文芳:“文秀,结果出来了吗?”
付文秀:“姐,你们从哪弄来的这些孩子?我早上可忙坏了,你回头可得犒劳犒劳我。”
付文芳:“别贫,说事。”
付文秀:“是,付大所长。你说我每次这样喊你,我就别扭,咱爸姓什么不好,非得姓付。”
付文芳:“说事!”
付文秀是付文芳的亲妹妹,是妇幼保健院的儿科医生。付文秀比姐姐个头要高些,模样也更加清秀。只是话特密,叽叽喳喳。
“好好好”,付文秀夸张地点着头,要把手上的讲义夹子递过来。付文芳没接:“忙了一上午,脑袋有点懵,到底什么结果?”
付文秀:“6个孩子的初步检查结果就是身体都没什么问题,很健康,没有被伤害过。部分孩子手腕处有轻微的软组织受伤,估计被绑过。结合他们的精神状态和血药浓度监测,可以判定他们持续服用过低剂量的安眠药。孩子们目前比较敏感、畏惧,还是因为受了惊吓。”
付文芳:“哎,谢天谢地,健康就好,没受到伤害就好。”
付文秀:“不过,还有一点很奇怪。”
付文芳:“怎么了?”
付文秀:“这些孩子头顶中心大概往后脑一寸的位置都有一处外皮损伤。”
付文芳:“什么样的外皮损伤?”
付文秀:“怎么说呢,伤口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有个红色的血疱,还是鲜红色的,就是这两天的事。”
付文芳:“每个孩子都有吗?”
付文秀:“是的,而且这个小血疱周围的头发都没有了,秃了一小块,像老百姓说的‘鬼剃头’。但是不用担心,X光检测结果是脑体正常。秃的哪一块,会不会是人贩子做的标记?”
付文芳:“这些咱不管,先照顾好孩子们。”
付文秀看见袁莆正拿着手机跑过来。
袁莆:“所长,凌晨跑了的那个少年有消息了,尸体漂到了沉羽渡。徐小山正在赶过去的路上,说是请您过去给协调一下打捞的事儿。”
……
此刻,庆山镇西北边老码头往县城方向的公路上,正走来一群穿着校服的中学生,三三两两,一边说笑,一边打闹。这一段公路就沿着老麻河,目前正在整修。午饭时间到了,工人们开始扛着工具往路边工棚里走。
江夏和柯美玲正垂头丧气地走着。两人的校服外套都敞着,袖子也撸得老高,额头上全是汗。江夏是个清秀的姑娘,身形有些偏瘦。柯美玲脸型很饱满,身体也更匀称,气质上比江夏要成熟一些。
柯美玲正在抱怨:“说好了中午野炊的,说改就改了,回来还不给车坐。就听你的抄近道,抄近道的。这破路,我脚都起泡了!”
江夏:“人家大巴车司机以为我们要野炊,好多没在那等。车不够坐,就走两步呗。大小姐,你再忍忍,再有二里地就到了。”
柯美玲叫起来:“还有二里地!”
江夏笑了,挽着她的手,说道:“你就当体育课出来长跑了。我的天,你脸上搽粉了?”
柯美玲赶紧捂住江夏的嘴,压低声音说:“小声点,早上趁我妈不注意,我扑了点粉,遮遮脸上的小痘子。”
两个女生开始傻笑。
柯美玲从路边的草丛里揪了一根长长的狗尾巴草,无力地挥着。她说:“都怪那个小眼睛丑男生,躲在树林里抽烟把干草给点着了。要不然校长不会惊着,咱们就可以在河滩上野炊了。我早上特地和我妈说中午不回去吃午饭,这回要打脸了。”
“那个男生叫洪湛,酱园街洪奶奶的孙子,就喜欢胡闹。”江夏说:“不野炊也挺好,就凭你,能把饭做熟?”
柯美玲:“别瞧不起人,我煮过饭,水要没过手背。”
江夏:“你那是电饭煲。柴火上架大铁锅煮饭,光没过手背有什么用。我姥姥用土灶煮饭,也是那种大铁锅,还得看着。”
柯美玲:“哦,真的呀?那我倒不知道。”
柯美玲又说道:“江夏,你到庆山镇都6年了,不想回省城吗?”
江夏:“我和你不一样,我就生在这,然后和爸爸妈妈去了省城呆了几年,7岁又回来的。姥姥,妈妈还有小姨本来就是庆山人,这是我的家乡。”
柯美玲:“反正这里一点都不好,大山沟沟。我来这才3年,可我第二天就腻了。也不知道我爸爸怎么想的,原来在省城科研所干得好好的,怎么就愿意到这个山区的选矿厂来上班。昨天家里接宽带,只有2兆。省城那边,奶奶家装的都是20兆的。”
江夏:“忍忍吧,我小姨说我爸他们矿上最近有个新项目要上了,到时候说不定你又要撤了。”
“真的?”柯美玲喜出望外:“太好了,回到省城我先去吃肯德基!”
……
江夏和柯美玲又走了一会,柯美玲就开始叫唤肚子饿了。
江夏说:“刚才程挺给你肉包子吃,你怎么不接?”
柯美玲:“他傻!那么多人,干嘛就给我一个?让人家看笑话。”
江夏:“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柯美玲:“我不喜欢程挺,长得还行,就是个子矮了点。”
江夏抿着嘴笑,两个人又开始打打闹闹。
在她俩身后十几米处,程挺正拿着相机偷拍她们俩的背影。距离太远,焦点对不准,他又赶紧往前跟上两步。
就在这时,江夏回头看见了,一瞪眼就骂:“程挺,你瞎拍什么呢?”
程挺赶紧把相机塞回书包里,支支吾吾地要争辩。
三人正好走到沉羽渡的沙滩边,程挺朝着河滩远处一指,“江夏,快看!你妈捞死人呢!”
江夏顺着程挺指的方向看过去。
河滩上站着几个人,其中就有妈妈付文芳和刑警队的徐小山叔叔。从昨天晚上开始,江夏就没有见到妈妈。此时的付文芳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正和河面上一条小船上的人大声交流着什么。
柯美玲来了兴致,立刻从路肩跳到了沙滩上,江夏和程挺也跟了上去。
走了不远,江夏就看见了妈妈的踏板摩托车。爸爸矿上发的塑料茶壶正挂在车把上,她顺手就解了下来。
……
付文芳从县医院赶到老麻河之后,带着徐小山找到了老潘。
这老潘是个船户,快六十岁了,原名叫潘鸿忠,有个养子叫潘新宇,三十来岁。潘新宇是弃婴,人长得丑,又黑又矮,人送外号“猩猩”。
这“猩猩”除了下象棋特别有天赋之外,水性还特别好。这些年父子二人就以在老麻河捕鱼,在河滩上种草药为生。
老麻河里只要淹死了人,派出所都是请他们父子帮忙捞尸。
他二人正驾着船,按照警员的指引顺流而下。老潘每次出船,必在船头钉上三根大铁钉,为的是“脚踩三枚钉,诸险全趟平”。
此刻,他们已经接近了“沉羽渡”,这一段是出了名的险滩恶水。
以前老麻河水量大的时候,船家到了这里就是走“鬼门关”。如今河道窄了许多,但水势依然让驾船的年轻人冒冷汗。
沉羽渡的水面上有很多漩涡,密密麻麻,看着眼晕。老潘和猩猩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些漩涡,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接近那具“浮尸”。
猩猩:“老爹,这人死活不下去呢。”
老潘:“有点邪性,听说都漂了好几个钟头了。刚才头朝上,这会儿又翻下去了,咱们再快点。”
付文芳和徐小山也一路跟着到了沉羽渡。他们知道这里的凶险,心急如焚。
猩猩瞅准时机下了水,抓住“尸体”后背的衣服一把扯了过来。老潘一搭手,这人半个身子已经上了船。“尸体”的肚子正好担在船帮上,嘴里就开始往外流水。
老潘连忙对岸上喊:“这人可能还有救,赶紧叫救护车!”
猩猩爬上船,把“尸体”整个挪进了船舱。他仔细一看,这“尸体”是个半大小子,头发挺长,胡乱地盖在脸上。这少年纹丝不动,双眼紧闭,从头到脚,身上能看见的地方都泡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