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这天终于来了。会试在北京内城东南方的国子监举行。会试的主考官四人,为吏部尚书、礼部尚书和礼部左右侍郎组成,连考三场。
开考时候到了,贡院大门打开,戚寒篁跟随众考生接受搜检后一起入院。院内房屋黑瓦金边,大堂的红柱雕龙画凤,设有计时所用的香。众人行至大堂,主考官落座,院试场官分列堂下。
众人入场答卷,考场安静得只听得到书写声,戚寒篁本有些紧张,但考试过程中,注意力全在题目上,心情反而平静下来了,三天考试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最后一天考试终于结束时,戚寒篁终于松了口气,走出考场,如释重负,天明亮起来,春天的微风中能闻到花蜜香。她观望四周,才发现路边的花丛被修剪得非常整齐美观,一些小粉蝶在翩翩飞舞。
时间飞逝,放榜那天,人多如潮,杏榜前围满了人,戚寒篁、秋素石好不容易才挤进去。
“寒篁,你高中会元了。”秋素石的声音响起,戚寒篁闻声望去,秋素石指了指榜头上她的名字,戚寒篁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秋素石也顺利过关,成为贡士。
是日晚上,戚寒篁叫上了秋素石等人,去了“醉仙居”宴饮庆祝。酒过三旬,几人兴致上来了,对起了飞花令,你一杯我一杯,那简直是把酒当水喝,好不潇洒惬意。饶是自诩千杯不醉的戚寒篁,当晚也是喝了个烂醉如泥,倒头就睡,可怜了她的随从元喜费了老大劲才把她带回了府邸。
后一日,因宿醉,戚寒篁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将将梳洗完毕,便见元喜急忙忙跑来,“公子、公子,丞相府来人了,正在前厅里候着呢!”戚寒篁闻言穿戴好衣服。确定仪表无碍后,答道“这就去。”
且说这丞相府的管事乃是奉丞相大人之命到各会试及第的举子的府上送宴请的帖子的,此时,等了半刻还不见这戚府主人的召见,心里是有点恼怒的,正准备再去找府上人催上一催时,这厢迎面走来个穿青衫的少年郎,好个玉面郎君,黑发雪肤、琼鼻妙目,濯濯如春月柳,若非眉目疏朗,自带一股坚毅之气,怕是说是谁家的女娇娥也是有人信的。少年郎清凌凌往那一站,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来之前就听闻这拔得会试头筹的戚家公子乃是个相貌一等一的俏郎君,今儿个一见果言不虚。管家心里暗议道。
戚寒篁见管事眉目间已有几分不耐,忙上前道“管事,小生这厢有礼了,还望您多多海涵,实在事有事耽搁了,慢待了您,莫要见怪。”
“公子严重了,小人实在不敢当,我也就是奉丞相大人之命来送个帖子的,我家大人再三嘱咐我一定要亲手把请帖给你,说让你务必前往赴宴。”管家边说边将帖子递给戚寒篁。“有劳了,还要多谢丞相美意,在下一定会去。”说着便接过了管事的帖子,吩咐元喜将准备好的赏钱给他,送他回府。
赴宴当晚,戚寒篁一身绛紫色衣冠,头戴白玉簪,如玉积石,如翠列松。宴会上的众人见她,无不赞她一句“好个翩翩浊世佳公子”。更别说戚寒篁举止有度,又知进退,让人的好感顿时上升了几个度。
不一会儿,丞相大人便出来主持宴会了。
宴至正酣,戚寒篁跟着同批的考生们拿着酒杯去敬酒。中途,学士府的王大人拉住戚寒篁,不知是喝多了说胡话还是啥,好是夸奖了她一番,说她前途不可限量、直上青云之日指日可待云云,还说家中有一小女年方二八、正待字闺中,貌美又贤良,希望招戚寒篁做他的乘龙快婿。听到王大人这番话,在场的众人都暗暗惊了一把,无不艳羡,更是觉得戚寒篁他日真真是不可估量。反观戚寒篁,则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她自己也是个女儿身,如何娶得了?她只想快点从这喝醉了的王大人手中脱身。
好不容易脱身的戚寒篁,饮了口酒,压了压惊,开始和同座的李桢交谈,他们都是同一批举子,彼此之间也还熟稔,举杯交盏间也是无话不谈。只听李桢道:“戚兄,我可真是羡慕你,不仅前途无量,这佳人也要在抱,将来红袖添香成一段佳话呀!”
戚寒篁不解道:“不知李兄何出此言?”
李桢笑道:“戚兄,适才王大人不是在众人面前说要将女儿嫁给你吗,谁不知道王大人爱女如命,且她的女儿王娡可是京城里有名的美人,不过就是可怜了平川兄,他可是一直想求娶王家小姐来着,刚刚我看他听到王大人说要招你做婿,脸色都不好了。”
戚寒篁听完后,暗暗叫苦,“这下坏菜了,任平川现在要疑我横刀夺爱了。”
任平川素常就看戚寒篁不顺眼久矣,觉得他就是个小白脸,长得跟个女人似的,偏偏会试时还压了自己一头,本就心情不忿,现在好了,连他心心念念想要求娶的心上人也要被他抢去了,更是怒火中烧,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于是,他从席中站起,对坐在上方的丞相大人道:“丞相大人,在下有一事相求。我听闻戚公子文采斐然,学富五车,久仰其大名,今儿个想趁着大家都在,想跟他比试比试,权当给大家助个兴,不知可否?”
丞相本也有心试试这批学子的深浅,听到任平川的请求,哪有不应之理,欣然同意了。戚寒篁没想到任平川这就找上门来了。既然丞相大人都同意了,她也没有推脱之理,便也点头答应了。
丞相让他们比试的内容是“赌书”,他说:“我在经书中任选一本书,翻页码读上句,戚寒篁与任平川轮流接句,若是有人接不上了,那便是输了,如何?”两人欣然应允。
比试开始,丞相拿出《礼记》念道:“君子之居恒当户,寝恒东首。”
任平川答道:“若有疾风迅雷甚雨,则必变,虽夜必兴,衣服冠而坐。”
丞相点头,又随手翻了一页,念道:“士不衣织,无君者不贰采。”
戚寒篁上前一步,扬眉诵道:“衣正色,裳间色。非列采不入公门,振絺绤不公门,表裘不入公门,袭裘不入公门。”
上首的丞相考问,下边轮流应答,都是应声而诵,琅琅熟极,竟没一丝停顿,渐渐满堂都安静了下来,只看他们二人轮流背诵,丞相显然感觉意外,有意识地挑一些艰涩冷僻的句子考问,然而竟然也未难住他们。
后来,丞相看难不住他们,索性也把《左氏春秋》拿出来考问起来。当任平川说“皋陶、庭坚不祀”时,戚寒篁略一思索,反驳道:“此处应为皋陶、庭坚之祀。”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丞相一翻书,果真如戚寒篁所说是“皋陶、庭坚之祀”,如此便是戚寒篁略胜一筹,比赢了任平川,任平川虽心有不甘,但确实不得不承认自己略逊一筹。
自此,这场宴会上戚、任两人的比试,戚寒篁得胜,这更是让她名声大噪,坊间更是多了许多关于她的传言,说她不仅是个貌比潘安的玉面琼郎,而且还才高八斗,可谓是下凡的“文曲星君”哩。
戚寒篁自是不知这些关于她的议论,因为自当日宴饮一战成名后,她又陆陆续续收到了许多文社活动的邀约,整个人都忙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