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末喜除了带着母亲留给她的琉璃笛与随身的佩剑,便只是带着简单的行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家。即使是最简单的装束,也遮掩止不住的气质与相貌,一路上招惹了不少的目光,末喜心里不由后悔为何不伪装一番,也好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天在慢慢黑,夜在渐渐地追,末喜抬头看看了若有若无闪动着星光的天空,想到了从前和姐姐一起坐在屋顶看星星的场景,心中的愧疚更加重了。当走进一个村落中,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不安,明明才刚入夜,却是漆黑一片,无半点灯火,整个街道寂静无声,末喜只能听到自己此时显得十分清脆的脚步声。
找到了客栈,拍了许久的门,才有人慌慌张张,神经兮兮地提着小灯,几番确认不是什么奇怪的人,才把门打开,客栈老板让末喜进来,赶紧把门关好。
末喜担忧的开口道:“老板,你们如此小心谨慎,是否是由于最近桑寇兴起作乱的缘故?”
老板边转身边叹息道:“唉,是啊,这桑寇弄得我们人心惶惶,也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诶?姑娘,这么晚你一个人出来也太危险了。罢了,我也不问你了,我都自身难保,二楼最右边,自己去吧。”
末喜听罢,说了句:“打扰了。”便提着客栈老板给的小灯,小心翼翼地上楼去了。推开门,将小灯放在桌子上,赶路的疲惫让她暂时放松了警惕,侧躺在了床上便睡着了。
没过一会,一阵“桑寇来了,快跑啊”的叫喊声让末喜从睡梦中惊醒。她急忙起身,熊熊的火光映射在了窗纸上,随即,村民们的呼救声此起彼伏,让之前寂静的村落一下子变得嘈杂了起来。
作为一个刚刚走出家门的女孩子,末喜心中说不害怕是假的,拿着佩剑的手握得更加紧了。就在末喜不知所措时,一帮桑寇已经进入客栈烧杀抢掠,末喜心里第一反应便是躲。她将桌上的小灯灭了,蹲下来,把自己隐藏在墙与床之间的间隙中。
听见桑寇上楼的声音,末喜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桑寇进入房间,搜索着每个角落,末喜乘其不备,一脚飞踹过去,一个桑寇双腿跪地。末喜用剑鞘将其手中的桑刀击飞,刀掉落在地上,桑寇手腕也受到巨大冲击,疼得大叫。其他桑寇听到动机迅速赶来,末喜从剑鞘中拔出剑来,月光透过窗户洒落在末喜的脸上。
面对桑寇,末喜眼中的恐惧已然褪却,透露出的只有坚定。她侧身敏捷地躲开一个桑寇生猛的一刀,又迅速起身提起剑抵挡向面前扑来的刀,只是似乎力气还是不够,被逼得连连后退到房间外。借助背后二楼栏杆,她将面前的刀甩开,飞身一跃,跳到一楼大堂。可是一楼的桑寇数量更多,末喜初出茅庐,怎么对付得了这些凶残的东西?
在末喜没注意时,一个桑寇面带凶狠挥刀朝末喜砍来。桑刀划过末喜的手臂,末喜怔了一下,又被砍伤了一条大腿。就在末喜以为自己生命要结束了的时候,戚寒篁冲进客栈,一剑封喉,桑寇应声倒下,那把即将落在末喜身上的大刀也掉落在地上。
末喜感受到疼痛,支撑不住,单膝跪在地上,努力抬头,看见的是那一天在树林见过的少年。此刻她来不及多想,看见冲过来的敌人,剑锋一转,慢慢地支撑着起身,血流不止的手紧握着陪伴她长大的剑,嘴角勾出一丝冷笑,“呵,又想偷袭吗!”
尽管已经受伤,末喜眼神中透露出的坚毅与杀气还是让人害怕。她手腕一转,剑起剑落,面前的人再次倒下。
戚寒篁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末喜,又立刻与一同赶来的士兵投入和桑寇的战斗当中。片刻之后,眼前的桑寇全部被杀光,末喜已然无力,完全靠剑支撑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在疼着,原本就白皙的脸此时变得更加苍白。
戚寒篁看见末喜身上的衣裳已经被割裂,有多处破损,左手的血还在不断顺着手指滴落在地上,于是走近前去,一边将自己的外袍脱下,给末喜披上,一边叫素石过来,为末喜包扎伤口,还用衣袖细细给末喜擦着额头的冷汗。
末喜对戚寒篁这一系列举动感到诧异,抬头与戚寒篁对视的瞬间,看见戚寒篁眼中无尽的温柔,一下子脸涨的通红,迅速回避眼神,慌忙中只说了句“多谢公子”。
戚寒篁依旧温柔地笑着回答“客气啦”。
素石看着戚寒篁,无奈地笑了笑,内心想着:“拜托,快看看把人家女孩子弄得多害羞。”
素石将末喜的手臂包扎好,“血已经止住了,不剧烈运动,伤口便不会裂开,不过这些伤口稍后还是需要上药处理的。”素石这话打破了这稍许有些微妙的气氛。
末喜随着戚寒篁出了客栈,外面的桑寇也已经被领队的谭将军治服了,还留下一堆跪地求饶的俘虏。
“将军,客栈内的桑寇也已经解决。”戚寒篁平静地说道。谭将军赞赏地点点头,“好。”随即大声对士兵说:“如今夜太深,又经历一场恶战,在此村庄外围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出发。”这一场战斗中,有许多士兵受伤了,会医术的素石便忙着去救助伤者了。
戚寒篁突然转身靠近末喜,手握住末喜的手腕。
“诶?”末喜被这突然的亲密举动弄得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戚寒篁带着担忧的语气说:“再去找些金疮药吧,你身上的伤还没处理好。”
末喜便呆呆地任由戚寒篁牵着向前走去,末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无条件地相信他了,很大原因是因为她救了自己一命,或者,也有一部分是她长得好看的缘故吧。
两人并肩走着,路过小巷子时,戚寒篁似乎听到什么动静,原本温和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气氛一时紧张起来。她抽出剑来,将末喜护在身后。
瞬间,剑光一闪,戚寒篁提剑挡住了极速飞向末喜的箭,又立刻找到隐藏在黑暗中的桑寇,飞奔过去,凌冽的剑锋紧紧地贴向桑寇的脖子。
戚寒篁并没有立刻杀了他,而是好奇地问:“真是有意思,听说你们桑寇擅长用刀,竟也会使用弓箭?”
桑寇直直地看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说:“你不是戚家那个小姐吗,怎么……”
话音未落,戚寒篁已经让他倒下,永远说不了话了。
戚寒篁回头看末喜,显然末喜听见了这话,有点惊讶。戚寒篁一边收剑一边向她走过去,即使身处黑夜中,那一双明亮的眼睛也在释放着光芒。末喜看着她这副帅气的样子,心里想的却是“女孩子啊!女孩子也可以这么潇洒啊!”
待戚寒篁回到末喜身边,想着怎么和末喜解释,末喜一只手整理自己被风吹乱的长发,一只手抓着戚寒篁衣袖一角,用着水灵清澈的眼睛看着她,问道:“你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啊?”
戚寒篁看着末喜这单纯可爱的模样,微笑着说:“先去找药,一会和你说。”他们找到军队临时搭建的医护所,由于刚刚的风波,里面是灯火通明,人满为患,戚寒篁看这情况,愧疚的对末喜说:“你在外面等我,我去找大夫拿药,然后我们回客栈。”末喜乖巧地点点头。
拿到药后,两人一同回到客栈房间,戚寒篁小心一边仔细地帮末喜涂着药,一边开口说:“我是镇守息烽关的戚将军的女儿,我的闺名叫寒篁,我和家母还有哥哥等一起住在济州城,没曾想桑寇闯入我家,我娘亲与哥哥都惨遭毒手,家中的下人也都不能幸免,只有我逃了出来。为了方便,我顶着哥哥戚寒松的身份出来寻找父亲,想要从军,跟着父亲一起对抗桑寇,为我家亲人报仇。”
末喜看着戚寒篁平静地诉说着这痛苦的经历,不免得心疼了起来,“那你这一路一定也不容易吧。”
戚寒篁牵强着笑了下,“自然是不容易的,不过幸运的是,我从小的朋友素石一直陪着我,一起跨过大大小小的困难。我们本来要去息烽关找我父亲,但路上听说父亲去了京城,我们便打算转道去京城。”
末喜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起身抱了抱戚寒篁,温柔地说道:“姐姐,我也要去京城,以后我也陪着你,还有,谢谢你救我。”
戚寒篁听见这话,嘴角止不住上扬,掩饰不住笑意道:“这艰难的路途能有美人相伴左右,实在是我的荣幸,不过,看你的样子也是大小姐吧,怎么独自前往京城?你这处世经验,还有不够精湛的武艺,加上这一张让男人看见难免生出不端想法的脸,你家人怎么放心让你出来?还是你自己偷偷跑出来的?”
末喜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我叫末喜,我要去京城找我爹。我娘亲去世了,家里大人是极力反对的,但是我打定主意,想要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不想早早嫁人,一辈子被困在深院中,便只能如此了。”
戚寒篁帮末喜敷好了药,看着她说:“放心,以后我就罩着你了,看日后谁能欺负你。”
末喜听着这话,有些感动,戚寒篁又笑着补了一句,“毕竟美人如此可人,长着这么一副惹人怜爱的样子……”
末喜又忍不住笑了出来,撒娇说,“什么嘛”。
一夜好眠之后,末喜、戚寒篁、素石三人整装出发,一同前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