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光闭门谢客的第七日。
吴之远在殿门前等了他七日。
“神君,下棋吗!”吴之远扯开嗓子喊着,肩侧的银铠随着嗓音扯动颤了颤。他与裘振同为天界神将,却因并无功绩未被封为战神。
裘振高冷,与其交好的神仙并不多,吴之远算一个。因此裘振喜欢陵光,也只有吴之远知道。
以往的须臾数年,只要陵光因为裘振茶饭不思,天璇宫的仙侍就会跑到天将府去找吴之远,吴之远便会扛着棋盘屁颠屁颠跑到陵光宫里陪他下棋解闷。
“裘哥啊。”吴之远蹲在地上向莲池里扔了颗棋子,“你可害惨我了。”
“不是我不愿意陪神君下棋,主要是他一哭起来,我真拦不住啊。”
吴之远又回忆起来每次他与陵光手谈,棋局过半,陵光便会放下棋子回忆起裘振,这一回忆不要紧,未语泪先涌。
朱雀泣泪,本应是很美的画面,一开始吴之远还十分心疼,有时候甚至还会陪着他哭个一两声,毕竟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他还是仙将,自然不能轻易落泪。可久而久之,他便习惯了,任凭陵光哭得死去活来,他也能安然的坐着喝光桌上所有的酒。
每次陵光哭完,总会红着眼睛警告他,“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是哪天本君在第三个人口中听到了,我就送你去陪裘振。”
吴之远叹了口气,一只手臂夹着棋盘,另一手插进棋篓里感受着昆山白玉散发的丝丝凉意,他望向殿门,但陵光并没有遣仙侍来开门。
吴之远站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清咳一声缓解嗓中不适,继续喊道:“神君,下棋……哎哟!”
吴之远还未喊完,只见殿门骤然开启,一盏空酒壶从殿内飞了出来,直中他脑门。仙力不大,吴之远只觉得有些轻微疼痛。陵光把吴之远当弟弟,自然不会下死手。
只是棋篓打翻在地,黑的白的撒了一路。吴之远捂着额头开始哼哼,便听到陵光的声音从殿中传来,“还不快捡,若是少一颗棋子,今日便不用进来了。”
棋子撒的分散,吴之远整整捡了半个时辰。他托着棋盘,将腰间宝剑摘下来递给一旁仙侍,进殿卸甲去剑是规矩。
殿内灯火辉煌,花香酒气交合在一起,吴之远嗅了又嗅,也没闻出到底是什么酒。
“别闻了,我新酿的。”
吴之远寻声望去,只见陵光侧卧榻上,单手握拳撑于额际,鬓侧垂丝湿漉,眉宇间温气氤氲。薄衣半敞,紫绸亮得出奇,将那人衬得华贵无比。
陵光抬眸,直起身理了衣袖,继而说道:“寒潭香,你尝尝。”
吴之远将棋盘放置一旁小案上,取了一杯琉璃小盏置于鼻下轻嗅,而后仰颌一饮而尽。
酒气香醇,初入喉颇为寒凉,清爽之意尽覆唇舌,再品时暖意四起,辛辣之味充斥口腔,余香未散时苦涩乍出,三段三味,吴之远品后只觉回味无穷,频频点头称赞。
吴之远喜酌,自然对酒材有所了解,他又品了一杯,却皱起了眉头。陵光酿酒所用之物他都了解,只是这杯,他竟品不出来。
“怎么?”陵光轻笑,“吴小神将,今日这杯,倒是品不出来了?”
吴之远不服气,再喝一口,缓道:“唔……这酒的味道甚是奇特,神君酿酒的手艺也是越发出神入化。这酒里有……琼枝玉英,寒潭清露,江南素竹,还有……凤凰骨,昆山雪,和八月里的蟠桃汁水!”
吴之远一脸得意的望着陵光,却被陵光嘲笑了一番,“怎么如今的味觉大不如前了?你说的都对,只是还有一味你并没有品出来。”
吴之远轻推银盔抓抓脑袋,一脸疑惑与不甘,“这……不可能啊……”
陵光只是笑着,自顾自喝了一杯,吴之远却不依不饶,拖着嗓音向陵光撒娇道:“神君,你告诉我吧,最后这味到底是什么啊?”
陵光摇摇头,捏紧袖中的粉釉小瓶。
“说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