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渊和乔昆仑二人围坐在火堆旁,安静地倾听武陵蛇君讲述他的经历。
漓渊叹了口气,甚为同情地说道:“原来蛇君的经历如此坎坷,二十多年前究竟是谁把您害成这样的?”
武陵蛇君垂头丧气,连连哀叹,继续讲述他的遭遇,看得出那些回忆每一分每一秒都折磨得他痛苦不已:
变成人首蛇身后,我捕禽兽为食,倒也保全了性命,但终是孤苦无依。枯骨崖底四面被山险环绕,如同一个陷阱有进无出,最初几年我终日奔波于崖底,企图找到逃出去的出路,每次都无功而返,久而久之我慢慢妥协,安于现状。
处于这样的境地,一切身外之物皆可抛下,然而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从师父任风令继承而来的崇山派和一众门徒,以及把我打下山崖的弟子樊青松。
樊青松的好高骛远的秉性和狼子野心,我虽然早已有所察觉,但一直未采取防范。
那时,鉴于自己年迈,我有心要将掌门之位传于青年之辈,但人选尚未明确定下。
二十多年前的某一日,樊青松约我在枯骨崖会面,说有要事相告,我只身赴约,没想到那个孽徒竟胆敢威逼我要我把掌门之位传给他!
论资质和才德,我的大徒弟许知远远超越了樊青松,但许知性情太过温和,不似樊青松那般果敢决断。我本有些犹豫,在二者之间摇摆不定,迟迟下不定主意,可如今樊青松的这般无耻举动令我更加坚定地要把掌门之位传给许知。
我断然拒绝了樊青松的要求,并把他一顿训斥,然后拂袖而去。我没料到他如此心狠手辣,全然不念师徒情谊,他恼羞成怒,从背后偷袭一掌击中了我,我顿时口吐鲜血,但凭借着本能接住了樊青松夺命的第二掌。
尽管内脏受损,我还是强忍着剧痛同樊青松过招,但任凭我武艺再高强,终究还是敌不过身强力壮、杀心四起的樊青松。
我渐渐招架不住,这时,樊青松挑起长枪,竟然用我崇山派秘技“长虹贯日”对付我,我躲闪不及,眨眼间枪头就近在眼前,我只觉眼前一黑,撕裂的痛楚伴随着炙热的液体,紧接着我的胸口吃了重重的一脚,我仰面向后倒去,却久久没有着陆,就一直在往下沉沦,我挣扎着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殷红,云雾也不是白色的,仿佛在滴着血。
樊青松面目狰狞的脸如同来自地府的魔鬼,直到缥缈的云雾挡住了我的视线,樊青松猖獗的狂笑在山谷间回响,久久不绝于耳,就这样,我掉进了无尽黑暗的深渊。
每每一想起这件事,我的内心就充满了悔恨,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养虎为患,当初早该将他逐出师门,我担心崇山派会败在这个恶徒的手中。
二十多年了,被世人遗忘的蛇君终于可以向世人述说自己的不幸,也终于有人见证他的存在,他一时激动不已,差点发起疯魔。
漓渊和乔昆仑听了都震惊不已。
“想不到远在二十多年前,樊掌门竟然不择手段做出这种忤逆不道的事情!”
“怎么,你们认识樊青松那孽障?”一提到樊青松,武陵蛇君就变得激动起来,一双墨绿色的蛇眼骨碌碌地转动着。
“实不相瞒,我与阿漓之所以会坠下山崖,完全拜樊梨所赐。”至始至终不怎么说话的乔昆仑开腔了。
“樊梨是谁?”
“她正是你那孽徒樊青松的女儿。”
武陵蛇君发怒道:“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居然都做出这种草菅人命的事情!”
乔昆仑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我记得我的师父曾提起过,二十多年前,崇山派的掌门武之陵无故失踪,众弟子遍寻不着,派中长者提出另选他人暂代掌门之职。武之陵大徒弟许知本是掌门的不二人选,却无奈受到一些派别的反对,接着身陷谋害掌门的流言蜚语之中。相反地,其二徒弟樊青松受到了极力的推荐,在大多数人支持声中被推举为代理掌门。樊青松上任之后,许知受到了众人的排挤,加上之前被扣上了谋害前掌门的帽子,与世无争的许知被毁清誉,一蹶不振,羞愤之余隐迹于江湖之中,后人不知其踪影。樊青松便一直在掌门之位稳坐到现在……敢问前辈,你可就是武之陵?”
“你师父是谁?”
“家师乃明镜山巩子亮。”
“你原来是子亮兄的徒弟,怪不得蛟影剑会在你的手中,我早该想到的。你猜得不错,我正是武之陵。”
武陵蛇君点点头,突然墨绿色的眼睛竟泛起乳白色的液体,鼻腔被异物堵塞了一般悲泣道:“若如你所言,可怜许知品行端正、刚正不阿,却不幸被奸人所害,过着浪迹天涯的生活。而我堂堂崇山派,却被一帮乌合之众操纵,若是我师父辛苦创下的基业在樊青松手中毁于一旦,我纵然万死也无颜上西天见他老人家!”
漓渊连忙宽慰道:“世道轮回,因果循环,作恶多端之人自会受到报应。樊青松的大弟子袁煋为人正直善良,武艺超群又深得人心,他日若登上掌门之位,必能整顿合一,肃清拉帮结派之风。”
漓渊的安慰并不能解除武陵蛇君多年来所受的痛苦和积郁,他黯然神伤地说道:“天色已晚,你们在洞里休息,有火堆还有一些果子,应该冻不着也饿不着你们。”
见漓渊有些迟疑,武陵蛇君继续说道:“子亮兄与我是故交,既然这位是故人的徒弟,我们便是一家人。我绝不会趁你们熟睡之际而加害你们,我只吃野兽不会吃人,这么多年没见过人,我都差点忘记该如何说话了,我还想和你们多说说话,向你们了解外面的世界。”
说完,武陵蛇君远离火堆,灵活地爬行到角落的草堆中,将身体一圈一圈的盘起来。他感觉漓渊和乔昆仑的从天而降是苍天有眼,是对他的不幸遭遇所做的一点小小的补偿。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饥寒交迫的两人经历了种种波折后,在这个无人之境终于能睡上安稳且温暖的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