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玹觉得心神一动,看她的目光却奇怪了几分。
这一副淡定无害却包藏“祸心”的可憎模样为何让本王觉得如此眼熟?
楚玹压下这几分怪异的感觉,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眉目如画的妙人。
其实,他早已猜出大概,再三询问也是存了几分好奇,即便知道云摇有所隐瞒,也不再追问。
进退有度,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实属难得的明白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两人心下正各有思量,这时,门被敲响了。
是韩昭。
楚玹有些纳闷,分明叮嘱了他勿扰……莫非出了什么事?
韩昭在门外徘徊了好一阵儿了,早已焦头烂额,急得不行。
他心虚地低着头,活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倒霉孩子,甚至顾不得云摇还在场,急急忙忙地开口,口齿倒是清楚:“将军,您昏迷的这几日陛下旧疾复发,连早朝……”
韩昭话未说完,只觉一阵风吹过,衣袍翻飞的声音萦绕在耳,他家将军早已冲出了房门,带着强劲内息的声音却依旧清晰地钻入他的耳膜——
“臭小子!这么重要的事怎么才说!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声音的主人火急火燎,言语中的怒气更是毫不掩饰,听得韩昭心惊肉跳。
云摇还站在原地,懵懵的,眼前残影一掠,方才还与她说话的男子已经没了踪影。
然而不过转瞬间,屋外的花丛发出一阵沙沙声,刚消失的男子去而复返,忽然再次闪现在她的面前。
云摇只觉脚下一轻,后颈一凉……
再一回神,她只好黑着脸,压着几乎无可抑制的怒气咬牙质问眼前直接暴力拎起她的男子:“喂!你干嘛!?”
“你不是大夫吗?跟我走。”楚玹极不耐烦地回答她,无心理会她的情绪,一提气便抓住她后颈的衣领飞身而去。
云摇并不想暴露她会轻功一事,只是这样被拎着着实难受得紧,便偶尔偷偷轻点一下足尖,让自个儿舒服些。
她做得隐晦,而楚玹一心赶路,倒也没有发觉。
云摇暗暗观察他,见他双眉紧蹙,面色不虞,额上因心急与运功而沁出几滴薄汗,显然是一副心系兄长的样子。
又联想到方才对话间的小插曲,云摇了然了。
坊间传闻势如水火的皇帝陛下与寻安王殿下,原来竟是感情甚笃,至少楚玹对其兄长之真心,绝无作假。
果然传闻不可信呢。
二人行至皇上寝宫之时,被告知皇上病情稍缓,尚在休息,楚玹才松了一口气。
但楚玹还是没有灭了看望的心思,打算坐等皇兄醒来。
左右无事,楚玹终于意识到或许要顾及一下被他二话不说拐来的身旁人的心思。
嗯,一般人头一回觐见君主都是紧张的吧。
于是楚玹说:“皇兄为人温和,你不必紧张。”想了想,自己未经人家姑娘同意便直接将她……拎到了皇宫,委实无礼,然而事已至此,再提无用,心思一转,补上一句,“正好趁此机会,将疫情禀告皇兄。”
云摇早就没了动怒的心思,闻言点了点头。
或许她的反应过于冷淡,楚玹反而生出了疑虑,担心她故意掩盖紧张的情绪,默默把茶盏朝她的方向推了推,示意她喝茶缓解一下。
云摇面上不显,心下暗笑,也不说穿,任他乱想去,装模作样地轻抿了一口香茗。
是江南产的顾渚紫笋茶,香气高爽,滋味甘醇。
茶是好茶,可惜不是她心头爱,浅饮两口便不复,也不算辜负了这好茶。
余光一瞥楚玹,果然见他更多虑了,一脸懊恼后悔的样子。
云摇才不承认她是故意的呢。
事实上,她一点儿不紧张,相反的,她有点小激动。
传言当今圣上——先帝嫡长子楚晔,在十四岁那年为救其母先皇后伤了身子后,便日渐消沉,再无年幼时的聪颖伶俐。
然而先帝驾崩、汝瑶入侵之际,在众人质疑声中,正是这位“无才”的帝王力挽狂澜,仅用三道政令,稳定大局。
很多人以为,这全是依仗了楚玹这位大将军,何其可笑!
没有楚晔的慧眼如炬、大局部署,年轻的楚玹根本不会是汝瑶的对手。
汝瑶国虽为女尊国,但女帝公孙溶月雷厉风行的作风,让当年的东隅国岌岌可危。
倘无楚晔,如今的东隅,只怕早已分崩离析。
跳湖救母而染上恶疾,是为孝。
内忧外患时指挥若定,是为智。
身受诋毁而泰然处之,是为宽。
她是真的很好奇,世间是否真有如此通达明慧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