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心,深不可测。
“皇上,臣有本启奏!”说话的是御史大夫陈卫道。
这陈卫道是个奇人,他本名陈维夫,湘南人士,家境贫寒,是个农耕户,又是个大口之家,连同着爹娘弟妹,家里五张要吃饭的嘴全靠他养活,也不得不说是天资聪慧,白日里做工,晚上忙农活,就是这样的境况,三年前参加科考,任谁都不会放在眼里的人,竟是拔了头筹,一举跃上龙门。
最令人津津乐道的却莫过于他同当年的考官的争执,主考的考官同他索要贿赂,被拒绝后咒骂“竖子也想攀龙门?”他却只低声回一句“且看我今朝及第!”
果然,那一年的科考,陈维夫的名字高居榜首,且成绩远远的将第二名甩开一大截。
且自他当了御史大夫后,更是时时进言,针砭时弊,直言不讳,为了表达自己的决心,甚至将自己的名字改为“卫道”。
每次陈卫道进言,下面的官员都是一阵的心惊肉跳,官场之上,谁又能使洁白无瑕的,偏生这陈卫道又是个油盐不进的闷葫芦,一点都不通人情世故,无论如何的威逼利诱,绝不肯服半分软。
此刻,他这一发话,朝堂上顿时肃穆紧张起来。
“爱卿有何要奏啊,可速速禀来!”高居龙椅上的天子轻挑眼皮,扫一眼下面战战兢兢的官员。
“臣要奏告的是御史监宋史宋大人!”
“皇上,臣……”被点名的宋史眼皮一跳,应激性的跪倒在地,瞬间的涕泗横流,就要喊冤。
“哦?”皇帝只是轻飘飘的一个眼神,沉声问到。
这一下便是将宋史想要喊冤的话全给堵住了。
“苏陵太守林肴谋害五皇子,且豢养死士,此等皆是十恶不赦的大罪。”陈卫道一字一句的缓声道,见着宋史似乎抓住了什么把柄,又要反驳,抢先一句慢悠悠的道:“林肴居心叵测,任谁都未曾预料到,但据臣了解,林肴修建宅院用以荒淫的银钱皆是取自民脂民膏,更不用说林肴之子林弋桢平日里强抢名女的恶行!这在苏陵可是人尽皆知,宋大人既然身为监察史,本应访查民情,督责地方官员,可是……臣没记错的话,十日前宋大人还曾去往苏陵,宋大人的评价是‘难得清廉’?”
陈卫道的声音向来是不疾不徐的,一字一句道的分明,又是胜券在握的气定神闲模样,云淡风轻间便将堵的无路可退。
“皇上……皇上……臣……臣对皇上的忠心日月可鉴呐…..臣一时糊涂啊……”对比陈卫道的气定神闲,宋史已然是满头大汗,两相对比之下,胜负立现。
“忠心日月可鉴?呵!好一个日月可鉴!好一个宋史!今日是豢养死士谋害朕的皇子,明日是不是就胆敢逼宫金銮殿了啊?!”天子震怒,抓过案上的刚被送来的奏疏砸下去,宋史头上立时的殷红一片。
“臣等惶恐!陛下息怒!”满朝文武乌压压的跪下。
“惶恐?不能为朕分忧,朕要养你们这些废物是何用处啊?”皇帝阴骘的看着殿上整齐跪拜的官员,大手一挥,“明日午时,林肴连同宋史满门午门问斩,陈卫道,你去监斩!”
“臣遵旨!”陈卫道悠悠的接了旨。
“皇上……皇上啊,臣是一时糊涂啊……”宋史喊得声嘶力竭,但很快的就有侍卫上来将其拖走,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留下被拖走的血痕,触目惊心。但显然是没有人会去关心的,眼下,事儿还没完呢!
……
“此次多亏了王弟。”宋史被拖走,帝王的神色总归是好看了些,“王弟既能保家卫土,镇守北疆,又能救五皇子于危难,实属我西秦的福星!”
“臣弟不敢居功,平定北疆本是臣弟的职责所在,至于五皇子,那可是臣弟的侄子,臣弟理当如此!”镇南王从容不迫的应答着。
混迹官场的都是些老狐狸,帝王心思,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的,旁观着这一来二去的平静对话,内心早已是风起云涌,瞧瞧,什么叫智慧,不声不响的消除帝王的忌惮,顺便表示一下自己的忠心,这就叫智慧!
任凭心里算盘打得再怎样的响,嘴上却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但,偏生就是有这样的傻子……
“王叔和五皇兄的感情真好!”说话的是七皇子亓昀,亓昀是元贵妃的儿子,算是几个皇子中年岁较小的了,又因着元贵妃得宠的缘故,平日里也是被宠爱的,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他子众皇子中显得如此的清新脱俗,如此的……没有脑子!
个人心思不一的打着自己的算盘,同时心中暗自的给这七皇子估量了价值,减注了筹码。殊不知当事人却是没有自知之明的,就比如此刻……
“从不见王叔和哪位皇兄亲近的,莫不是因着去了北疆的缘故?”七皇子为自己的算计很是得意,见着众人俱是无声,以为自己得了圣心,更加的肆无忌惮:“听闻北疆艰苦,五皇兄倒是能受得了这个苦楚……不过倒是值当的很,毕竟眼下,王叔不是很及时的救五皇兄于危难之中吗……”
蠢笨!
光禄寺卿元真是元贵妃的爹,七皇子的外祖父,自然是要站在七皇子这一侧的,然而此刻听了这七皇子的话,却是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心中急的非常,却无可奈何,不住的暗骂着。
“七弟这话说的有失偏颇,五弟跟随王叔去往北疆平乱,其中艰辛必是少不了的,但我等既是父皇的儿子,理当为父皇分忧。”三皇子亓珩一直被认为是太子之位的有力竞争人选,这般看来,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况且,我们都是王叔的侄子,王叔又怎么会偏袒谁呢?王叔,珩说的对吗?”
“三皇子所言极是。”镇南王本就极力避免被皇帝猜忌,此刻有了三皇子给的台阶。岂有不下的道理。
三皇子党自然乐得高兴,也连声附和着。
高坐龙椅上的皇帝本来阴沉的脸,得了三皇子的话后脸色总算是稍缓:“行了,就此为止吧,莫再多言。”
照说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本该就此结束了,可是偏就有人不领情。
“父皇,五皇兄和王叔……”
“七弟究竟是何用意,为何如此执着于北疆一行?”亓野一直未曾说话,因着他受了伤的缘故,早朝的时候御前赐座,安安静静的在旁边闭目沉思。
废话,当然是看你不爽啊!七皇子心中腹诽,却不会真的蠢到说出来,梗着脖子就想要再说上一句。
“够了!照朕看,你跟太傅的书都是白念了,这几日,你就好好地呆在家里,不用去太学了,你母妃那儿暂时也不要去了吧。”龙椅上的帝王显得有些疲惫,似乎不想再多说话,草草的就宣布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