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拉·杰弗斯在一间灯光昏暗的房间中恢复了知觉。起初她以为自己躺在家里二楼的床上,她家的旧房子就在杂货店旁边,因为透过窗户照进来的阳光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周日的晌午时分。周日是她睡懒觉的日子。她有些头痛,可能是因为昨晚餐后那几支高脚杯雪利酒造成的。她感觉眼皮发沉,索性聆听起楼下古色古香的老爷钟发出的嘀嗒声。可是除了微弱的、不规律的哔哔声,什么也听不到。
而且气味也不对。房间里没有古木、发霉的被褥以及猫的味道,而是强烈的消毒水味道。她努力睁开眼睛,起初有些模糊,渐渐地能够看清楚了。墙壁是白色的,不像是她卧室里的枫木墙板。枕头装在乙烯树脂的袋子里,床板像泳池边的躺椅那样翘着。
“醒过来了,”一个年轻女子说道。“感觉怎么样?”
“给我找位医生,”萨拉说。
女人笑了。“我就是医生。凯悦医生。你现在就在三联市地区医院。”
萨拉闭上眼。医生应该是个花白头发的男人。这个淘气鬼怎么可能知道一丁点的人体机能知识呢。她的年龄看起来好像还没有扯掉过一只蚂蚱腿,更不用说在医学院学习了。
“你的一位朋友在你的杂货店里发现了你,”凯悦医生说道。“你当时失去了知觉。”
“那不是件好事,对吗?”
“有幽默感。很好。‘笑声是最好的药物’不仅仅是《读者文摘》中提倡的内容,这个说法已经得到了一些研究的支持。”
“那就给我一个理由,让我住在一小时上千美元的牢房里还能笑得出来。让我离开这里。”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杰弗斯小姐。称呼您‘小姐’,可以吗?”
“我不能闲躺在这,现在是商店营业时间,我还需要招呼顾客。”
“我们在你昏迷时做了一些检查。你的表现是中风症状,但是你的脑电图和X光片检查结果都很好,你的血压也和三十岁的年轻人一样。”
“检查?谁签字同意了?为什么这些导线会粘在我身上?”
“拨打9-1-1电话的先生说你没有亲属。我们按照明显中风患者的一般治疗程序做了处理。”
“但是我没有中风,我中风了吗?”
“我们可以确定没有。我们认为你的头部可能受到了打击,也许是从货架顶上掉下来的食物,也许是劫匪。但是收银机并没有人动过,商店看起来也是完好无损。你的朋友给警察局打了电话,警察开展了调查。而且你也没有外伤。我最初的诊断结论是反向内啡肽突然发作造成轻微休克。”
萨拉挣扎着想坐起来,可是眼前直冒金星,她决定过会再试一次。“我希望有人把商店门给锁上,否则一半的货物就要没了。”
“警察助理会照顾好的,你现在的任务就是赶紧恢复身体。”
她眼皮下的黑点聚在了一起,最后变成了一个影子——一个戴着黑色宽边帽的男人。她伸出手抓住医生的胳膊,害怕一睁眼还能看到那个影子。这时,一阵哔哔声急速地响了起来。
“你还好吗,杰弗斯小姐?”
“我看到他了,”她说。
“你朋友吗?他说你晕过去了,但是有可能你还有部分意识,知道发生了什么。这种昏厥的情况很正常。”
“不,是那之前的事。我看到了他。”她突然不那么急着要离开泰特斯维尔返回索洛姆了。
“平稳呼吸,”凯悦医生一边说着话,一边拍着萨拉的手,直到标志着她脉搏状况的哔哔声再次变得稳定。“休息一下,你这阵子哪也不会去。”
医生的话让萨拉感到安心。她闭上眼睛,想要阻止那个反复出现的黑影,那个高高扬起的下巴,宽边帽也挡不住的脸。
或者说是他剩下的那部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