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月底,月光几乎没有,熄了灯的房间就更只剩下黑漆漆的一片。
余欢听到陆锦生在榻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找一个躺得舒服的位置。
古代房间的榻都不大,是为了给人坐或者靠的,躺一个娇小的女子还是可以的,像陆锦生这样的身高实在有些为难。
房间静了下来,余欢好一会儿都酝酿不出困意,她往榻的方向看了一眼,轻声问:“你睡了吗?”
陆锦生的声音很快传来:“还没,怎么了?”
“没,没事儿,就是我睡不着。”
陆锦生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可要听故事?”
余欢忙点头,意识到他看不见又开口道:“好呀!”说着翻了个身,侧身冲着床外,等着听陆锦生讲故事。
陆锦生其实就是那么顺嘴一说,没想到余欢真有兴趣要听故事,便在心里开始想要讲什么故事给她听。
战场上的事儿太血腥,不能讲;
训练的事儿太枯燥,没意思;
执行任务的事儿有些太骇人听闻,不能吓着她;
京城里的事儿比较机密,暂时不能说……
最后陆锦生选了一个他认为不那么血腥而且比较有意思的故事。
“我刚从军第一年冬天,有一次断了粮,三天了,大家都靠着煮雪、挖草根填肚子。
断粮的第三天傍晚,百户长召集了我们十个人,说是斥候在关外雪原北侧发现了几只落单的狼,三四只,猜测是被狼群赶出来的,百户长想让我们十个人去把那几只狼打回来给兄弟们加餐。
在雪原上如果遇到狼群,那一定要躲,狼群协作能力很强,而且狼群都是成规模的,至少几十只,武艺再高强的人也不敢正面对上。
所以这落单的几只狼就成了我们千载难逢的机会,打回来就能少几个人饿死了。
出发前,百户长还拿出了他的酒囊,也就够给我们一人一口,喝一口也能暖和身子,不至于冻僵了手脚。
根据斥候提供的位置,我们摸到了那片洼地,趴在外围等了一刻钟才看到一只狼从一个雪洞里钻出来。
那天月亮很大,月光把洼地照得很清楚,清楚得都能看清那只狼身上灰黄色的毛。
我们又等了一会儿,又有两只狼从雪洞里钻了出来,其中一只狼后腿还受伤了。
眼见那三只狼要从我们左侧的斜坡离开,我们不再等,悄悄摸进了洼地,三只狼很快发现了我们。
人和狼都饿狠了,都想把对方当成晚餐,可是我们毕竟人多,而且那几只狼明显是有伤在身,我们猜是跟狼王决斗输了被赶出狼群的,即使这样,我们也跟三只狼斗了有两盏茶的功夫才把三只狼斩获了。
十个人都受了伤,小伤,大家都很兴奋,开始用绳子捆狼尸准备带回营地。
当时我正背对着那个狼藏身的雪洞,站起身就感觉到有东西搭上了我的肩膀,热气呼在我后脖梗子上,一股腥臭味,当时确实懵了一下,九个兄弟也盯着我不敢乱动。
我以前打猎遇到过狼,知道这时候不能回头,就跟那狼僵持了下来,我右手握着挂在腰间没拔出来的匕首,那狼或许没想到我能有耐心跟它僵持,张嘴就想咬我的脖子,我感觉到狼牙都要碰到我的肌肤了,猛然矮身往前一个翻滚,离狼就有了半米的距离。
狼的动作也很快,跳起来就冲着我的脖颈再次张嘴,我拔出匕首就冲了上去,把狼腹从下巴划到肚子,好在我那把匕首是件好东西,当真是销铁如泥。
那天晚上我们整个新兵营就吃上了狼肉,喝上了肉汤,我也就是那次被虎卫军的左参将看中的,后来新兵营重新调职,就把我调到了虎卫军的左军。”
故事讲完了,陆锦生讲的故事内容在余欢听来很是惊心动魄,可他偏偏平铺直叙,没有一点语调起伏,听的时候真没觉得怎样。
可等房间安静下来,余欢躺在空了一半的大床上,身后空荡荡的,脑子里就总是浮现出灰黄色的狼,还有那月光皎洁下狼尸横陈的场景,余欢有些怕了。
过了一会儿,余欢的声音从床帐里传了出来:“陆锦生?”
“嗯?还睡不着?”
“嗯。”
“还要听故事?”
“不,不了。”
陆锦生沉默,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哄小媳妇睡觉啊。
余欢的声音又响起:“陆锦生?”
“嗯?”
“你能不能……能不能到床上来睡。”
话音刚落,榻的方向就传来“咣当”一声。
余欢忙坐起身问:“怎么了?”
“没事儿。”陆锦生怎么会说自己被邀请上床惊吓过度,不慎撞了头。
“那,你能不能上床来睡?我有些害怕。”
“咳……咳……,你确定吗?要不我试试把榻挪到床边?”
余欢点头:“那行,你试试。”
陆锦生试了一下,确定挪不动,这木榻不仅是实木打造,而且关键在于是被嵌在墙壁里的。
最后陆锦生还是上了床,平躺在外侧,感觉到余欢温软的身子躺在自己旁边,陆锦生全身僵硬,一动都不敢动。
古代的雕花大床并不大,也就一米二的样子,并排躺两个人刚刚好,此时两人之间勉强挤出一条不宽的缝隙。
余欢此时也不怕了,却难免开始脸热。她侧身对着陆锦生,后背抵在墙上,蜷缩的腿离陆锦生的腿有些近。
还好床上是有两床薄被子的,两人避免了共盖一床被子的尴尬。
余欢到底是累了,而且潜意识里对陆锦生很信任,不知不觉就陷入了熟睡。
这可苦了向来警醒的陆锦生,从来没有跟女子同床共枕过,还是自己一眼就看进了心里的小媳妇,作为一个成年的正常男人,陆锦生表示又欢喜又痛苦,特别是某个特殊部位。
待听到余欢均匀的呼吸声传来,陆锦生才敢动了动快要僵住的脖子,侧头看向余欢。
身怀武艺的人视觉自然比常人敏锐,所以即使在黑暗中陆锦生也基本能看清躺在身侧的人儿。
她似乎不喜欢这又硬又高的方枕,头顶着枕头就直接把脑袋放在床上睡的。散下来的长发散在肩背上,趁得她更是娇小……
陆锦生注视着沉睡中的女子,感受到她对自己的信任和依赖,心就像吃到她投喂的吃食时一样软化了。
夜深了,床上的男女靠得很近,就像彼此依偎一样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