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弓是男孩子爱玩的玩具之一,尤其是在夏天,我们喜欢光着脚丫子,穿着蓝白相间的海军衫、军绿色的小短裤,手里拿着一把自制的弹弓,裤兜里装着满满的胶泥子弹,到处去打麻雀、斑鸠……足迹遍布村前村后的每一片树林,感觉就像电影里持枪作战的丛林英雄。
制作一把弹弓再简单不过。在豫东农村到处都是泡桐树、槐花树,要想找到顺手的Y形树枝相当容易,用小钢锯把选好的树杈锯下来,拿菜刀削整齐,用铅笔刀去树皮,然后晾干,在树杈两端刻一圈细槽,再用砂纸打磨光滑,一个弹弓架就做好了。
后来我们又学会了用粗一些的铁条做弹弓架,需要钳子当工具,手巧的人可以把铁条弯出特别美观的弧度。做完之后,把弹弓架子用五颜六色的玻璃纤维或橡皮筋缠起来,既防滑又美观。还有小伙伴用各种各样的装饰品坠在弹弓架子上,十分好看。
医用听诊器上的橡皮管是做弹弓最好的材料。那时候输液管也是橡皮管,可惜一般人是搞不到的,我们就想方设法找自行车胎或者汽车轮胎的内胆,用剪刀裁剪出两根一厘米宽、二三十厘米长的橡皮筋,去集上的修鞋摊上死皮赖脸地要一小块牛皮当弹包,用钓鱼的细线把牛皮跟橡皮筋绑到弹弓架上,一把弹弓就算完工了。
老家水坑边有一种红色的胶泥黏性特别大。我们会挖好多红胶泥,找块硬地,添加适量的水,连摔带揉,把胶泥搓成直径一厘米左右的小泥条,然后掐成几百个胶泥疙瘩,在掌心里搓来搓去,搓成均匀的胶泥球,放在窗台上晒干。胶泥球会变得很坚硬,成了打弹弓的子弹。
童年的很多伙伴弹弓都打得特别准,但我不是其中的一个。玩弹弓和学习一样,要心到眼到手到,眼睛、子弹和目标三点一线,出手还得稳准狠快,不能犹豫不决、拖泥带水。
弹弓做好后就约几个小伙伴,一起比试谁打得准。比试很简单,开始是在树干上画一个靶子,然后每个人拿自己的弹弓打,看谁打得准。胶泥子弹打到墙上往往是一团粉碎,弹弓的威力真是不可小觑。每次的胜利者没有鲜花也没有奖品,最大的收获就是同伴羡慕的眼神或掌声,仅此而已。可我们却玩得很开心。
后来去公社打玻璃,一般都是下午放学后,公社上班的也基本下班了。伴随着胶泥子弹射到玻璃上噼里啪啦的声响,我们亢奋不已地背着书包掂着弹弓拔腿就跑。公社的玻璃被我们打碎了不少,旁边就是派出所,可我们一点也不害怕。现在回想起来,我们享受的是那种干坏事的时候肾上腺激素大量分泌的兴奋感。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对打靶产生了厌倦,总是打公社的玻璃也不是啥长久之计,早晚得被派出所逮住。后来我们开始在农田里寻觅,周围地里的植物成了我们的目标。调皮的我和小伙伴,开始向地里长的南瓜、茄子、辣椒、小甜瓜“开火”。许多刚长出来的小甜瓜,就被我们打得稀烂,打烂后怕大人发现,就偷偷地将瓜摘了扔掉。那时候父亲在县酒厂上班,妈妈在学校里忙着教书,放学了还要忙着种地,根本没有太多时间顾及我跟弟弟,于是我跟村里的小伙伴一样毫无约束,想怎么疯就怎么疯。
顽皮的我和小伙伴,后来是见啥打啥,苹果出来打苹果,梨子出来打梨子。我所生活的地方虽然偏僻,却是一个物产丰富的地方,这种水果刚吃完,那种水果又长大了。当时不知道多少水果就那样被我们当作目标打掉,看着从树枝上掉下来的水果,开心的我们居然没有丝毫的愧疚与负罪感。
麦子成熟的时候,成群的麻雀开始在麦田里糟蹋庄稼,于是我和小伙伴的弹弓派上了用场。每天下午一放学,大家就约伴出来带着弹弓打麻雀。打活物不像打固定目标那样简单,更加能够检验出我们的准确度如何。虽然每次打到的麻雀很少,但每当有麻雀被打下来的时候,总会引起一阵欢呼。打到麻雀的小伙伴也像英雄凯旋,心情十分舒畅。那个时候麻雀跟苍蝇、老鼠、蚊子一块属于“四害”,全国各地大有不消灭麻雀不罢休的势态。
打到麻雀后,我们就找来一些干树枝,偷一堆麦秸、玉米秆。把战利品开水烫毛,开膛破肚,清理干净,用泥巴包起来,放在火里烧。等泥巴烧干了,香喷喷的味道出来了,我们才开始分着吃。烧麻雀的味道,真的好吃得不得了。
有一年冬天经常下雪,放假后我早早地就写完了寒假作业,在家闲得慌,看着院子里踱来踱去的芦花鸡,突然想起好久不玩弹弓了,该练练手了。于是我拿出弹弓,包了一块小石子,左手持弹弓架,右手捏着包着石头子的牛皮,用力地向后绷紧橡皮筋,单眼瞄了一下地面上的芦花鸡,右手松开,只听得耳边橡皮筋在空气中呼啦一声,小石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呼啸而去。偏偏就那样巧,眼睁睁地看着那只下蛋最勤的母鸡头部中弹,在地上扑腾了几下,就再没动静了。鸡蛋是平时给我们改善伙食的来源,将鸡打死了,我知道后果很严重。平时打弹弓的准确度真的不高,怎么偏偏这次的命中率就这么高呢?我一脸沮丧,弟弟却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笑。
果然,妈妈回来后,看见躺在院子里一动不动的芦花鸡,再加上她白天可能遇到了烦心事,不容我辩解,拿起门后的笤帚疙瘩就是一通痛打,还将我的弹弓放进了灶台下面的火里给烧了。
当天晚上,我忍着屁股的疼痛,跟馋猫弟弟吃上了一顿香喷喷的地锅炖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