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白道:“母后在皇宫后花园栽有几棵桂花,成熟后花香四溢。皇兄一直想拿来泡茶,母后便答应在八月二十七这一天用桂花泡些茶,做点点心,请皇兄品尝。那日正午,皇兄果然来了,吃了桂花饼,喝了桂花茶后,立即倒地而亡。”
鲍叔牙道:“立即?”
姜小白攥住拳头,点头道:“吃了饼之后,皇兄神色有些难看,我以为他是太过操劳的缘故,哪知他匆匆喝了茶水之后,耳目鲜血横流,倒地不起。”
鲍叔牙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道:“这件事可有其他人看到了?”
“母后的两个婢女香香、兰兰,以及随行的吕总管。”
鲍叔牙道:“事后娘娘怎么做的?”
姜小白道:“母后立即为皇兄把脉,叫吕总管去请太医。”
“为什么去请太医?娘娘知道大王当时还未死?”
“不,吕总管走后,母后告诉我皇兄死了。”
“再后来呢?”
“后来来了很多大臣,雪妃和公子纠也来了。雪妃下令把我们锁在房间里。”
“香香和兰兰呢?”
“被姜焚带走了。”
“后来焱妃是如何逃出皇宫的?”
“门外的侍卫中有一人叫铁苍,是母后的好友。母后央求他带我们离开皇宫。”
鲍叔牙脸色怪异,问道:“是他?皇宫内院,道行高深者不知几何,他本领低微,如何带得你们逃出皇宫?”
姜小白道:“此事我也觉得奇怪。那天他竟像有万夫莫当之勇,一路过关斩将,手上又有母后给他的齐王铁令,城门守卫不敢阻拦,故而逃出皇宫之后,毫发未损。”
鲍叔牙苦笑道:“怕是有人暗中相助,你们才可以顺利逃出皇宫。”
姜小白点头道:“你说得没错,因为我若不离开皇宫,他们也无法抓住我,去复活妖龙。”
鲍叔牙凝视姜小白,道:“所以公子怀疑,这件事跟龙谷有关?”
姜小白道:“如果是其他人,在我们逃出皇宫之后,便会将我们生擒。可是并没有,因为他们知道母后一生交友寥寥,恰好甘翼是她最信任的人之一。他们料准了我们一定会去望海坡找甘翼,所以在望海坡入口我们碰到李擒苍不是巧合,而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否则,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会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到了望海坡?”
鲍叔牙对姜小白刮目相看,在他这个年龄有如此缜密的思维,实属凤毛麟角。他叹道:“公子的推测实在合情合理。但是有一点很奇怪,亭云君似乎也知道这个秘密。当初他告诉我,龙谷要借助公子的血精复活神龙,所以我才到望海坡一探究竟。后来发现李擒苍果真在此,我也就不走了。”
姜小白道:“不错。如果亭云君不知道,就不会如此兴师动众。”
姜小白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更为可笑的是连上仙院也知道这个秘密。你们看,世人都说帝王受命于天,却被修真玩弄于鼓掌。什么天下共主,可笑至极。”
钟珂头都要听裂了,道:“这件事说不通啊。通天道教和龙谷势成水火,通天道教要阻止神龙复活,龙谷怎么会和他分享这个秘密?”
姜小白道:“因为有人泄露了这个秘密。”
钟珂问道:“谁?”
姜小白道:“或许是龙谷的叛徒,或许是……姜焚。”
鲍叔牙道:“看来公子若想洗清冤屈,非要上龙谷问个明白不可。”
姜小白握紧茶杯,斩钉截铁道:“非去不可。”
钟珂喃喃自语道:“龙谷可是强人无数,这下怎消是好。”
姜小白猛地拔出白羽剑,“啪”地拍在桌上,把茶肆老板吓了一跳。只见他目光凶戾,说道:“怕什么!我有诛仙剑,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来一万我一剑就了解了。”
姜小白此刻身体羸弱,比之病猫强不了多少。但是那股暴戾之气,让人不寒而栗。鲍叔牙睁开天目,见到白羽剑内血光涌动,如同一条潺潺溪水,通过剑柄,传至姜小白躯体中。
不看倒好,这一看吓了鲍叔牙一跳。姜小白在望海坡强行燃烧精血,就算有神龙庇护,也应该重伤垂死。如今能吃能走,鲍叔牙原本以为是神龙精血太过逆天,其实不然,而是白羽剑终日在他的左右,将剑中血气传入他的体内,才让他伤势好转。然而白羽剑内血气乃是血煞精华,时日一长,对姜小白是福是祸却不可知。
鲍叔牙连忙请姜小白收回白羽剑,姜小白受到鲍叔牙提醒,自知失态,连忙将白羽剑回鞘。他看着白羽剑,眼中一片迷茫。这把从小伴在他左右的宝剑,第一次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它的剑身仅有一尺三,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更像是一把匕首。然而它的剑锋闪闪发光,像一排锋利的牙齿,似乎在嘲讽,在狞笑。从它来到这个世上,从未停止过对人世的阴谋。
姜小白心中发冷,想要将其丢掉。可是他无法做到,因为他明白若想重回皇宫,一定要仰仗这把剑的力量。这么一想,他反而把这把剑握得更紧。剑柄冷得出奇,冷到他的心在发抖。
鲍叔牙看见姜小白的变化,欲言又止。
姜小白起身道:“我吃饱了,回车上看我母后,你们继续吃罢。”
两人都没有答话,姜小白刚走几步,便听到背后响起两声叹息。
姜小白听在耳中,不知怎地心内十分痛苦,但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把剑可以带给你力量,若没有它,你早就死在望海坡。
“是的,力量才是我所需要的。”
姜小白回到马车上,面对着焱妃的尸首,潸然落泪,道:“母后,如果有一天我成为了一个我从来不想变成的人,请你原谅我。”
死人不会回答任何人说的话。
但是此时此刻,马车外有人唱道:
“平生浮沉里,风雨几经过。如今尚待何年?泪比秋雨多。拟把匣中长剑,换取扁舟一叶,归去老渔蓑。青丝成白发,丘壑已蹉跎。拔剑顾,意萧索,起悲歌。少年横志,谓我何时起刀戈?吾曾泄三江浪,净洗千百豪杰,不用挽天河!回首望霄汉,双泪堕清波。”
歌声到此便歇。
姜小白掀开车帘看去,见路旁坐着一个小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