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老拐一脸严肃地反问:“怎么?你还不乐意?”
吴明学尴尬地说:“老拐爷,这不是还小嘛,现在说这个是不是为时过早啊?”
熊老拐笑呵呵地说:“早什么?这叫青梅竹马。”
吴明学无奈地耷拉着脑袋,心想,反正他最多只能口头上答应。
熊老拐像是很郑重此事,为了表示对未来孙女婿的支持,他特意资助了一杆秤,并兴致勃勃地介绍道:
“这杆秤可是有故事的,想当年你出生,小宝出生,小美丽出生,都是用它给你们称的体重,老拐爷现在把这杆秤交付给你,希望你懂得其中的寓意。”
吴明学接过这杆带着深刻历史意义的秤,沉重地点着头,意味深长地说:“谢谢老拐爷,我一定不负所望,给这杆秤赋予高尚的荣光。”
熊老拐微笑地指着熊美丽说:“好说,好说,不过老拐爷刚才说的话,你可别不当回事,我可不是开玩笑的。”
吴明学挠了挠头,腼腆地笑道:“嘻嘻,老拐爷,现在能不能先别说这个?”
熊老拐严肃地说:“哼,嫌太早了么?要换做以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家小美丽都成为你家的童养媳了。”
吴明学一脸问号,竟然想不到反驳的话,不禁然在心里无比感谢新时代的大恩大德,才让他将来的婚事不至于早早地定格。
熊老拐紧紧地盯着吴明学,忍不住大笑了一声,拍了拍他的小肩膀说:“好了,别把你给吓着了,现在是新时代,将来你们能不能青梅竹马,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吴明学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连连躬身道谢。
熊老拐特意多留了吴明学一会儿,传授起做他总结出的生意经来,他说:“元元,这做生意啊,其实最重要的就是‘便宜’二字,你不要老想着贪人家的便宜,而要让人家占你的便宜。”
吴明学还以为像后世的某多多一样,只要卖便宜货,就能吸纳海量的下沉市场,却不料熊老拐说的是“便宜”是指这个意思。
他没有不懂装懂,渴望地问:“老拐爷,你的意思是?”
熊老拐详加解释道:“我们乡下人有个臭毛病,总喜欢贪小便宜,就好像好些来找我刻墓碑的人,总希望花同样的钱,让我多刻些字,哪怕多一个,他们都觉得占了便宜。
其实细算下来,这点小便宜根本微不足道,多刻一个字,对我来说,那是小意思了,不过多动两下手,多花一丁点时间的事情。
可是他们就不想想,一块墓碑其实是一篇文章,这文章哪能随便加字减字的?都是有规定格式的。
文章写好,字字珠玑,意思表达得简洁明了了,就完全犯不着多写,多写就是废话,还不如不写。”
吴明学听着这种生动的经典案例,恍然明白了许多,他试探着自我理解地说:“我知道老拐爷的意思了,我这要是收破烂,别克扣卖家的斤两,而是给他们多算一点点,这样的话,他们就会感到占了便宜,以后就会乐意把破烂卖给我,对吗?”
熊老拐欣喜地竖起大拇指赞道:“聪明,一点就通。”
吴明学自豪地笑了笑,心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看来重生而来也不见得保证稳赢啊,还有不少要学习的地方。”
熊老拐又勉励吴明学道:“元元,我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的品性上佳,能吃苦耐劳,那老拐爷就希望你好好努力,把破烂生意做大做强,将来也好把熊小宝带上一条光明的致富之路。
不过我要多说一句,你小时候也是吃过百家饭的,如果有更大的能耐,最好能把整个老街人也带动起来,给老街也争争光。”
吴明学听懂了,老拐爷这是希望自己带动乡亲们发家致富,这期待不可谓不高,但是将来的日子还长,不确定的因素太多,谁能说得准?
只是此情此景,吴明学哪好意思拒绝?现在就拒绝岂不是凉了老人的心?
仗着自己重生而来的优势,说不定自己还真能成为全村的希望,先带熊小宝兄妹,再带动其他人。
往好的方面想,如果事业真的做大了,还真是很缺人手,特别是能推心置腹的值得信任的人。
于是吴明学只稍稍思忖片刻,便满脸堆笑地答应下来,熊老拐听后,很是欣慰,催促他拿着秤赶紧去忙他的破烂生意。
熊小宝也跟着走了,边走边回头向后望,淘气地给熊老拐吐了吐舌头,自信地说:“爷爷,我以后一定会成为百万富翁的。”
熊美丽则好奇地问熊老怪“什么是童养媳?”,熊老怪捏了捏她的小脸蛋说:“童养媳就是以后你要帮着元元哥,用心打点破烂生意了。”
熊美丽又问:“爷爷,什么叫打点?”
熊老怪想了想说:“就是管好他卖破烂赚来的钱。”
这回熊美丽算是听明白了,一跑到吴明学家,就迫不及待地宣布:“元元哥,以后我管钱。”
吴明学冷汗直流,这小妮子什么情况?生意没开始做,就知道要掌管财政大权了。
他和熊小宝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半天没反应过来。
但是他转念一想,假如现在他刚刚成立了一家公司,有三个创始人,该怎么安排职位呢?
一个良好的创业公司,起码有三个重要角色——CEO,COO,CFO。
吴明学毫无疑问担任CEO(首席执行官,俗称公司文化、战略规划、团队建设、客户公关总舵手)。
熊小宝的性格适合做COO(首席运营官,在这个捡破烂的小团队里,又称最强搬运工,以后脏活累活得大抵靠他)。
算下来,还真是缺了一个CFO(首席财务官,真实含义是,只许管钱不许花,很考验一个人的贪念,又是培养一个人的财富观的上佳方式之一)。
吴明学刚开始考虑过让他辣姐担任这一职务,但是想到她正读初三,即将面临着可能决定她一生命运的中考,估计没这个时间。
更关键的是,他担心他辣姐心高气傲,会看不上自己的破烂生意,这收捡破烂的活又脏又累,而且长年累月没得休息,辛苦程度比种田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被她讽刺一番就算谢天谢地了。
听到熊美丽主动请缨,吴明学却犯起了嘀咕。
他倒不是怕熊美丽会贪污腐败,私下藏个块儿八毛的,料她也没有这个心机,而且相信她也绝不会这么做。
他担心的是熊美丽年纪太小,才读一年级下学期,乘法口诀都没学,不会算这么难的账。
又因为自己想了个月底结账的妙招,对记账的要求显然更高,如果账目记错、记混、记得模糊不清,都会引来相当大的麻烦。
于是他试图劝退熊美丽,却听熊美丽机灵地反问道:“元元哥,你是不是怕我不会算账?”
“呃……”吴明学心道,“这小妮子还真是问到我心坎上了。”
他为了理直气壮地让熊美丽主动知难而退,提了个让她背乘法口诀的合理要求。
吴明学正想着听到熊美丽叫“好难,好难”的痛苦声,这样就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了,却被她无比流利的背诵声给惊得目瞪口呆。
这大大超出吴明学的预料,他继而刁难道:“你倒背一遍,如果没错,元元哥就同意你来管钱。”
这话一出,熊小宝立马使眼色过来,明显是不同意的意思。
只听熊美丽先是指责了吴明学几句不守承诺的话,但是在熊小宝的帮腔下,她只好答应倒背一遍。
吴明学悄悄地对熊小宝说:“小宝,你平时没教她吧!她怎么背得那么流利?”
熊小宝一脸无辜地说:“没啊,我从来没教过她,谁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
吴明学喃喃道:“估计是老拐爷教的,不知道有没有教她多认识几个字?”
熊小宝诧异地问:“元元,你不会真打算让她来管钱吧?”
吴明学皱着眉头道:“这说出口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熊小宝正想辩争几句,熊美丽已经轻松地把乘法口诀倒背了一遍,不说倒背如流,但起码她没停顿一下。
只是吴明学光顾着和熊小宝窃窃私语了,压根没听熊美丽到底背得对不对。
吴明学于是装起糊涂来,含糊其辞地问:“都背对了吗?这么快的呀!你到底有没有背对哦?”
熊美丽自信地提议道:“都背对了,不信你抽查。”
吴明学依话抽查了十来个,熊美丽都立时反应,把答案脱口而出。
而关键的是,她没错一个,这结果让熊小宝很傻眼,让吴明学无话可说。
熊美丽以为还要问几道题,急切地催促吴明学赶紧问,否则上学就要迟到了。
吴明学晃过神来,看着熊美丽一脸焦虑的神情,总算没有再刁难她,而是和蔼地摸了摸她的头,笑呵呵地说:“就这么定了,以后小美丽管钱,你这下可以放心上学去了吧?”
熊美丽为了稳妥起见,要求吴明学拉钩发誓,吴明学只好依话照做,边拉钩边大声发誓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做完这套在熊美丽看来无比重要的仪式后,她才放心地率先往学校跑去。
熊小宝在吴明学的指示下,把昨晚抛在门口的大圆铁搬进了破烂仓库,而质疑声如影赶来:“元元,你就这么定了?让小美丽管钱?”
吴明学笑道:“当然,这不都说好了吗?”
熊小宝善意地提醒道:“她才多大,能管得了钱?”
吴明学轻松地说:“能不能管得了,试试就知道。”
熊小宝一脸的不乐意,他嘟囔道:“嗨,别到时候被她弄丢了,白忙活一场。”
吴明学胸有成竹地说:“不会,我自有主意。”
熊小宝只是不信,吵着让吴明学告诉他到底什么主意,吴明学没想着隐瞒,带熊小宝来看自己的小金库——抽屉里的那个方形铝制饭盒。
当吴明学掀开饭盒的盖子,熊小宝眼珠子都要爆出来了,震惊地说:“这么多!”
吴明学安抚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以后赚的肯定更多。”
熊小宝激动地请求道:“数数,看看有多少?”
吴明学于是细细数了数说:“一共二百四十九块两毛八分,差一点二百五。”
熊小宝打趣儿道:“你个二百五!”
吴明学也笑了笑,随即严肃地说:“这是我们的启动资金,可得精打细算着用才行。”
熊小宝满口答应道:“那是必须的,我们又不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蓦然想到周六就要付钱的十包辣条,心疼不已地说:“可惜马上就要掏出三块钱出去了。”
吴明学也想到了这事,想了想说:“你是说辣条的事?不过我们可以批发一箱来,这样能省下不少钱。”
“批发?”熊小宝疑问道,并不懂这个词的意思。
吴明学简单解释了这个词的含义,又捂着熊小宝的耳朵,轻轻细语了一个新的点子。
熊小宝听罢,立马赞同道:“好主意,就这样干,那群穷小鬼肯定愿意。”
但是他随即疑问道:“这里又没外人,你干嘛说那么小声。”
吴明学指了指门口说:“我妈,说不定她在外面偷听呢。”
还真被他说中了,门外果然传来了一个女性刻意发出的咳嗽声,但不是他妈陈兰香,而是他辣姐吴明敏。
吴明学惊讶地转过身问:“辣姐,你怎么还没去学校?”
吴明敏显然是有什么重要而秘密的事要说,她扭扭捏捏地不肯开口,要求熊小宝离开。
熊小宝见状,干脆说先去上学了,临走时,不忘叮嘱吴明学抓紧时间,马上要上课了。
吴明学答应着跟熊小宝道别,注意力转到吴明敏这边,他没等吴明敏开口,就推测道:“辣姐,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想找我借钱吧!”
吴明敏羞红着脸说:“嘘,小声点,别让阿妈听见了!”
吴明学一脸轻松地说:“放心,她早就上田里干活去了。”
吴明敏这才放心地说:“不错,能不能借我二十块钱?我改天还你。”
吴明学随口问道:“改天是哪天?”
吴明敏故作轻松地说:“改天就是改天啊,哪有确定的日子?”
吴明学一掌按在铝制饭盒上,像个审判官一样问道:“借钱可以,但是你总得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