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吴明学慌忙答道,“我就是随口问问。”
“那就好,”小李哥的撒尿声如机关枪扫射,而话语更是爆出猛料,“那家伙就是个混蛋,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就干过不少坏事,什么烧女生的头发了,恶意撕掉男同学的书了,甚至还对整蛊老师过……简直罄竹难书。”
“哦。”吴明学淡淡地说,如果夏国雄和许伟说余武逼人吃狗屎的话是道听途说,那么小李哥可以说是亲眼目睹了。
总之一句话,余武是个狠角色!
两人重回堂前,见刘怀鲁跟刘怀苏已经玩在一起,都会心一笑。
吴明学随即带小李哥参观了一下自己的破烂仓库,小李哥像个领导般发话道:“年轻有为,再接再厉。”便双手搭在后背走了出去。
他站到天井旁,蓦然望了望吴明敏的房间,但是很快就把目光缩了回来,转头对吴明学说:“晚饭的事,就这么说定了,等下你跟你妈说一下。”
吴明学没有立即回答,却率先瞟了一眼刘怀鲁,小李哥看到了这个小动作,当下表态道:“你不用管他,这事我说了算。”
吴明学默默地点了点头,小李哥便没有多想,把刘怀苏带回了财政所。
小李哥这一走,犯难的就变成刘怀鲁了,他似有指责地对吴明学道:“哎,你跟小李哥这么熟,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吴明学委屈地说:“我哪知道……更何况我也没机会说啊!”
“行了,行了,”刘怀鲁愁思道,“我这回算是成了夹芯板,两边不好交代。”
“那你就不能跟小武哥说说,”吴明学见缝插针地问,“就说今天两边都没空,比不了了。”
“这样能行吗?”刘怀鲁自问自答道,“我先去试试。”
然而这一次,并没有让吴明学等多久,刘怀鲁喘着粗气跑回来说:“吴……吴明学,你还是赶紧过去吧,夏国雄那肥仔已经在那里等你了。”
“他这么快就抄好整本练习册了?”吴明学显然感到难以置信。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刘怀鲁以近乎恳求的口气说,“看在小李哥的份上,你还是赶紧去吧,别让我为难,成吗?”
“鲁哥,”吴明学看着刘怀鲁黯然的神情,皱眉道,“你稍微等一下,我给我妈留张纸条。”
吴明学迅速挥笔写好了一张纸条——阿妈,晚上财政所的小李哥请我吃饭,晚饭不用等我。
他快步走进厨房,把纸条放在饭桌上,便跟着刘怀鲁一起朝新街走去。
刚过新桥,像是站在吴文中店铺等候多时的吴明煌叫住了吴明学,让他过去坐一下,吴明学朗声回道:“小煌哥,我要去老芋头的游戏厅,没得空啊!”
“就是知道你要去他那里,所以才特意把你拦住的。”吴明煌毫不隐瞒地说。
“呃……你怎么知道?”吴明学纳闷地问。
他想征求得刘怀鲁的同意,哪知刘怀鲁看见吴明煌,就像耗子见到猫,早已跑得没影没踪了,这让吴明学很是讶异。
吴明煌冷哼一声道:“算这小子识相!”
吴明学缓缓走过去,奇怪地问:“是你把鲁哥吓跑的?”
吴明煌冷冷地说:“他也配叫鲁哥,以后叫他炉子就行。”
“炉子?”吴明学呢喃道,“竟然叫个这样的绰号。”
吴明煌开门见山地问:“是不是余武那混蛋欺负你了?”
“不是……”吴明学下意识地否定,但在吴明煌目光如炬般地注视下,诚实地点了点头说:“他要我去玩游戏,否则威胁要烧掉我的破烂。”
“呵,长本事了啊!”吴明煌轻蔑地说,“别搭理他,他要是问起,你就说是我说的。”
“你说的,小煌哥,他会怕吗?”吴明学迟疑地问。
“你说呢?你哥一退出江湖,他就横行无忌,这忘性也太大了点。”吴明煌眯眼道,露出了凶狠的杀光。
“小煌哥,你以前也是混……”吴明学欲言又止道。
“如果你小煌哥不走,横河镇哪轮得到他余武说话?”吴明煌略带遗憾地说,“有我们在,所以没人敢对你怎么样。”
这话如醍醐灌顶一般,让吴明学想起了许多往事。
他这么多年的捡破烂生涯,还真是没见着有谁欺负过他,虽然有他格外小心的内在因素,但是很可能,两个堂哥的暗中庇护,才是最重要的外在因素。
吴明学感动地说:“哎,小煌哥,你怎么不早说呢?我以前还以为……”
“哼,以为我瞧不起你?”吴明煌一脸肃然地说,“你学习好,不想让你趟这趟浑水。”
“谢谢小煌哥。”吴明学由衷地谢道。
“别废话,坐屋里看电视去。”吴明煌掁头示意道,一脸的冷峻神情,让吴明学不由得有些害怕,但是他更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于是他勇敢地问了出来:“那等下余武来找我怎么办?”
“有我在,你怕什么?”吴明煌怒拍了一下桌子说,把吴明学吓了一跳,再没敢迟疑,乖乖进屋了。
但是心不在焉的他没有立即打开电视机,而是时不时回头望吴明煌,一连看了几次,都见吴明煌在富有节奏地敲桌面,好像在斟酌着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吴明学只好无聊地瞪着彩色电视,走向前去摁下了开关,在接连换了几个台之后,终于在一个粤语台停下画面。
吴明学不免好奇,这儿怎么能收到粤语台?看到播放的是鼎鼎大名的港剧《大时代》,他终于放下无谓的担忧,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精彩的商战情节,隐隐然重燃起吴明学成为商界大佬的雄心,而面对这个周围被元气复苏缠绕的盛传修真之说的小镇,又让他无所适从。
一边是发家致富,一边是修真成仙,他莫名地有些纠结。
然而这纠结并没持续多久,他就被突然闯入的一个巨大身影打扰到,回头一看,发现竟是小李哥。
小李哥笑呵呵地说:“别担心,余武的事情交给你小煌哥去处理就是了。”
“哦,刚才是你告诉小煌哥的。”吴明学恍然大悟道。
“那当然,你虽然没明说,但是我已经猜到,余武肯定为难你了。”小李哥一边落坐一边徐徐说道,“有你小煌哥出马,相信事情很快能摆平。”
“小煌哥是不是以前也混道上的?”吴明学怯怯地问。
小李哥微微点头道:“你可能不知道,其实你小煌哥就是第九任小老板,虽然不再混了,但是余威还在,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吴明学连忙追问道。
“那第八任小老板就是你小辉哥。”小李哥略显自豪地说。
“啊!还有这回事。”吴明学大惊道。
“吃惊吧!”小李哥微笑道,“不过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然后小老板的名号空缺了一年多,这才给了余武叫嚣的机会。”
“真是没想到,横河镇的小江湖竟然有这段往事。”吴明学陡生感慨地说。
“这些事本来没必要告诉你,”小李沉声道,“但是既然你招惹了余武,也就没必要隐瞒了,你了解得多一些,终归不是坏事。”
吴明学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发问:“那他们都修真过吗?”
“呵呵……你还真会问问题。”小李哥笑道,“既然你这么问了,想必你已经知道修真的传说。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买过一本修真秘笈,但是上面一个字也没写,就当垃圾扔在一边了,前些天还当废纸送给了你,你没注意到吗?”
“注意到了,借给熊小宝了,”吴明学激动地补充道,“包括我买的一本,现在都在熊小宝那里。”
“哦?你也买了一本?”小李哥神色一紧地问。
“嗯,是……”吴明学又迟疑了片刻,不知道该不该说。
“是岭下屋场的泉爷卖给你的吧!”小李哥见状,帮他补道。
“你也去过岭下屋场?”吴明学又是一惊。
“当然,”小李哥冷哼一声又问,“泉爷是不是也告诉你仇家的事了?”
“呃……”吴明学立即反应过来问,“他也这么跟你说过?”
“没错,”小李哥冷笑道,“但是事实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啊!”吴明学难忍又问,“那这次会不会也一样,什么都不会发生吗?”
“难说。”小李哥微微摇头道,“这次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全国上下都盛行气功热,元气复苏的说法又不绝于耳,看来不像是空穴来风。”
“那怎么办?我……我们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吴明学担忧地问。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小李淡然道,“这种事,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毫无办法,得看泉爷他们。”
“小李哥,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了,”吴明学十分真诚地问,“那你知道横河镇七大门派吗?哦,对了,现在只剩下三大门派了。”
“也是泉爷跟你说的吧!”小李哥盯着吴明学问。
“嗯。”吴明学老实地点头道,看来小李哥也是知道的。
小李哥忙问:“那你应该知道凤凰神教吧?”
“知道,就是现在的黑洞岩。”吴明学隐隐感到一种深度的不详。
“没错,”小李哥神色骤然一紧地说,“你有所不知的是,那余武老家就在黑洞岩。”
“啊!他是黑洞岩人。”吴明学惊恐地瞪大双眼道。
“所以这一次,你小煌哥一定要出马了。”小李哥轻轻拍了拍吴明学的小手说,以表安慰。
这番话让吴明学陷入深深的思考,泉爷的话很值得重视啊!
横河镇这么小,各方势力就错综复杂,是敌是友又难以分辨,万一仇家寻来,修真者互相打斗,岂不是要城门失火而殃及池鱼?
他简直不敢想象外面世界的样子,如果有更多的修真者,更强大的修真势力,若是爆发修真者大战,恐怕不亚于一场核大战。
真是越想越怕,他不禁暗想:“这么说来,小宝天天蹲马步是正确的,我也不能一门心思地光想着赚钱了,也该分点精力放修真上。”
正凝思间,吴明煌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他看着小李哥问:“小李哥,你把情况都跟元元说了吧!”
“都说了,很多他都已经知道了。”小李哥释然地回道。
“要不怎么让你这个同门大师兄来说呢?”吴明煌恭维地说,这话说得让吴明学一阵疑惑,难不成小煌哥也知道自己去过岭下屋场的事,看来修真者的圈子也很小啊,没一会儿就传开了。
只听小李哥拱手谦虚地说:“承让承让。”
他随即严肃地说:“对了,你想好对策了没?”
吴明煌来回踱着步,谨慎地分析道:“黑洞岩向来神秘,无法判断他们的立场,我看首先得从削弱余武的实力开始着手,一旦他的实力削弱了,无论他立场如何,我们都不用忌惮。”
他的言语里不无焦虑,小李哥也皱起眉头来,他虽然表示认同,但是毫无头绪,诚恳地问:“这个切入点不错,那我们从哪里找突破口呢?”
吴明煌走到小李哥的面前,握着他的双手说:“这很简单,不过这要看你的手段。”
“我的手段?”小李哥思索片刻,舒然长叹道:“哦……我明白了!”
吴明煌欣慰地笑道:“呵呵,小李哥果然不愧是当年的三好学生承包户啊!我还没说,你就已经明白了。”
“见笑了!”小李哥谦虚了一回,接着大为惋惜地说:“炉子虽然没有修真过,但是为人还算实在,只可惜我没管教好他,让他跑到余武那边去了,真是便宜了余武那矮冬瓜。”
吴明煌脑海中浮现自己当初把刘怀鲁打跑的往事来,深感自责道:“也不能全怪你,要不是我一时火起,把他逐出队伍,他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他掷出殷切的眼神对小李哥说:“但愿亡羊补牢,犹未为晚。”
小李哥十分自信地说:“一定不会晚的,我已经约他吃晚饭了,到时候好好开导开导他。”
吴明煌大喜道:“那太好了,请允许我不请自来,好当面向炉子负荆请罪。”
小李哥面色沉重地说:“小煌,你这样放下架子去求一个小辈,不太体面吧!”
吴明煌大义凛然地说:“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危险,这算不了什么。如果余武能够表明立场,将来仇家寻来,他愿意站在我们这一边,我就是把小老板的称号传给他,也在所不辞。”
小李哥轻笑道:“余武迟迟没有获得小老板的称号,就是因为卡在你这儿了,若是你能有这种表态,相信他一定欣喜若狂。”
“嗨,小老板可不是这么好当的,看上去我们飞扬跋扈,威风凛凛,其实没干过一桩坏事。”吴明煌捏紧拳头说,“为的其实是保一方平安。”
他蓦然义愤填膺地指责道:“可是那余武真是不识抬举,总以为是我不传位给他,实际上是因为他干的坏事太多,都快变成黑恶势力了,怎么能扛得起小老板的大旗?”
“是啊!他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小李哥深以为然地说,“但是这有什么办法呢?俗话说得好,狗改不了吃屎,他是作恶做习惯了。”
“哎……说起他来我就气,把小老板的名声越搞越臭,其实他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我样样知道,什么收保护费,什么强买强卖,甚至公然抢劫……”吴明煌愤愤然道,“若不是为了大局考虑,我肯定不会考虑把旗号传给他的。不是因为仇家即将到来,我都准备收拾他了。”
“别太愤慨了,”小李哥宽慰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性格,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是没说错的。我们还是说回正题吧!”
“嗯,说正题吧!”吴明煌闷闷地拉了把椅子坐下,兀自抽起烟来。
小李哥扬了扬吴明煌吐出的烟雾,再次确认一遍地问:“小煌,你真的准备向炉子负荆请罪?”
“这不是废话吗?”吴明煌毫不含糊地说,“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可千万别再劝我了。”
小李哥频频点头道:“那成,我这就去游戏厅看看。”
吴明煌体贴地提醒道:“你要小心点,千万别让余武看出你的来意。”
“放心,我会注意的。”小李哥不无自豪地说,“你难道忘了我现在吃公家粮?跟余武虽然接触不多,但是平日里跟老芋头打过的交道可不少,只要老芋头在,料他余武不敢胡来。”
吴明煌满意地点头道:“那就应该没问题,你快去快回,我等你好消息。”
小李哥正欲起身告辞,在一旁默默倾听良久的吴明学突然插嘴问:“小李哥,那我要不要一起去?”
“你……”吴明煌跟小李哥对视了一眼,慎重地说,“你还是不去为好,除了拖后腿,起不到什么作用。”
吴明学盘算着心中的小九九,振振有词地说:“小煌哥,我一定要去,正好取消掉我跟夏国雄的游戏比赛,这比赛都是余武逼我的,这次要是没理清,下次他指定还要找我麻烦。”
吴明煌又跟小李哥对视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小李哥会意,发话道:“这样也好,一次性把问题解决了,省得留下尾巴。”
吴明学跟在小李哥后面,一同走向老芋头的店铺,但觉傍晚降温,夕风冷狂,把吴明学的一头秀发吹得乱成鸟窝,他理了几次都没理清,反而把头皮屑都给挠了出来,随风吹散,便索性放弃了打理。
小李哥远远地望见老芋头坐在墙角晒太阳,殷勤地大声喊道:“老余叔,太阳都落山了,风这么大,不进屋避避风吗?”
“屋里王八多,外面清静。”老芋头幽默地说。
“他屋里不是卖货的吗?怎么会有王八?”吴明学一时没反应过来,童言无忌地问小李哥。
小李哥哑然失笑道:“等你进屋,就知道有多少只王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