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予箐困惑的回看着司徒承。他这是在向她表达他的不舍吗?反正给她的感觉,好像是这样的。不然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
可是,她并不记得自己曾对他提过离开这回事。而且难办的是,这两个答案她都不能选,便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一脸慌张的说:“对不起,我要回去做马靴了。”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书房里跑了出来。
没了钟予箐的书房,恢复了往日一贯的安静,阿甲神色凝重的提醒司徒承:“你可能有点吓到她了。”
司徒承亦是自责不已。他刚刚是怎么了?为什么那么容易就情绪失控了。或许她的离开,也并不完全是坏事,至少他还能做回原来那个,随时随地都镇定自若的自己。
后来的两天,钟予箐一直都尽力夹紧尾巴做人,生怕司徒承随便逮个错处,就把她轰出府去了。只是,想与他保持适中的距离,分寸有点不好拿捏,因为既要保证不出现在他眼前,又要时刻操心他的动态,以防他背着自己偷偷溜出府去,折腾的她很是疲倦。
这一日,钟予箐晨跑的时候,在院子里看见司徒承了。背对着她,安静的坐在石桌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貌似并没有听到她的脚步声。
本来她已经跑出去好几步了,碍于前方强大的气场,又静悄悄的退回到有障碍物遮掩的地方。暗中观察了好一会儿,发现他情绪好像挺低落的,便没敢靠近,原路折了回去,跑到和大伙儿一起晨练的阿甲那儿,把他拽到一边,小声问道:“侯爷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啊?我刚才看见他了,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阿甲这次倒没往钟予箐身上赖,中肯的回她:“侯爷才没你想的那么小心眼呢,可能是因为别的事吧。”
钟予箐忙向他打听:“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见钟予箐这么关心侯爷,阿甲不免又动了小心思,给她支招:“这你得问他,前两天我看见有人送信过来,他是从看了那封信以后,才变成这样的。”
钟予箐默默点了点头,虽然弄清楚了司徒承心情不好,跟自己没多大关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感觉心里像压着一块大石头似的,沉甸甸的。
那天在书房,她带着一连串的疑问跑掉了,直到现在,那些疑问仍时刻困扰着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跟司徒承好好聊聊,了解一下他什么想法。起居室她是不敢随便进的,便趁着他在书房的时候,擅自走了进去。
当时,司徒承正对着放在掌上的一块石头发呆,察觉到有人过来,遂抬眼看过去,发现是隐藏了好几天的钟予箐,惊讶之余,许久未能将视线收回来。
钟予箐不喜欢死气沉沉的氛围,便佯装两人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奇的问他:“你手里拿的什么啊?”
司徒承终于回过神,沉声回她:“一块石头,长卿送的。”
“这块石头有什么特别之处吗?”钟予箐又问。
“三年前,他驻守的关口附近山洪爆发,他在忙于指挥将士们搭救百姓之余,从山洪过后的泥沙中捡了这样一块石头,觉得好玩,便命手下送到了我那儿。你大概不知道,我们二人驻守的关口中间相隔了数千里,他如此的大动干戈,仅为了送一块小小的石头,你说,他这个人是不是很无聊?”
“没有,听完只觉得你二人情意弥足珍贵。”钟予箐诚实的说出自己的内心感受。
“是吗?”司徒承苦笑着问。
司徒承此刻的表现,怎么看怎么像害了相思病。钟予箐就问他:“你是不是想见伍将军了?要不我们……”正想提议一起去看他,突然又想起陈霜洋交代了,最近不让出门,忙又改口说:“写信邀请他来家中做客可好?”
“他已经于前日因冲撞圣上,自刎于宫中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钟予箐一时间胸闷气短、心如刀剜。她和伍长卿才不过一面之缘,就已经难受成这样,司徒承身为他的挚友,内心该有多痛啊?
虽然,钟予箐对伍长卿的史迹知之甚少,却很清楚,他是一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一个为国为民不惜肝脑涂地、血洒沙场的大英雄。没想到,一个如此令人钦佩的人物,竟落得这样凄惨的下场。
这不禁让她想起那些命运与他同样悲惨的司马穰宜,岳飞……他们个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一人当关、万夫莫开,屡幸没死于敌人的刀光剑影下,却最终死在了身后那些曾被他用血肉身躯保护过的人手里。顿时,满腔的惋惜,愤怒之情在胸口沸腾不已,泪水也早在不知不觉中决堤而下。
“因为痛恨宦官操弄政权,长卿冒死直谏,因此而触怒了圣上,要当庭问斩,因不堪受辱,便自己动手结束了性命。入宫前,他大概已经预知此去无回,特意留了一封信差人送到我手里,劝我说,如果有机会重返战场,便不要再回这乌烟瘴气的京城了。”
司徒承心痛的将心中所积之事讲完,发现钟予箐已经哭到泪眼模糊,便温声对她说:“你过来。”
钟予箐听话的移步至司徒承跟前。
司徒承放下石头,伸出双手,轻轻捧过她的脸,用拇指悉心的把她腮边挂着的眼泪擦掉。
钟予箐有点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傻了,呆呆的保持不动让他擦。
司徒承一边为钟予箐擦泪,一边劝她:“脸都哭花了,往后不要再往脸上涂这些奇怪的东西了,不好看。”
嗯?那么明显么?要知道每天早上,她都要在屋里涂涂抹抹半小时以上才敢出门的,他居然这么轻易就看出来了,那涂与不涂,倒真是区别不大了。不过,若是不涂的话,陈霜洋该不放心了,虽然有喉结护体,但毕竟颜值太高(捂脸),万一碰上男女通吃的就危险了。所以,粉底还是要照涂的。
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钟予箐一边抽涕,一边对司徒承解释:“还有大半瓶呢,不涂就浪费了。”
看不出来,她还是一个如此会过日子的人,娶到家里稳赚不赔。
司徒承哭笑不得端详着钟予箐娇憨的脸,眼泪早已经被他擦拭干净,却仍不舍得松开双手,只想与她凑的近一点,再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