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予箐赞同的点了点头。想想也是,这些铁骨铮铮的将士们在边境卖命厮杀,却抵不过那些见风使舵的小人,在朝堂上的几句谄媚之语。如此不公的朝廷,确实不值得让人为之效力。
“何况……”再次开口前,司徒承意味深长的看了钟予箐一眼,接着说道:“何况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决策,所关乎的已经不止是我一个人的命运了,我个人死不足惜,但我总要考虑你,考虑跟我出生入死的那些兄弟,还有这一带数十郡城池百姓的安危,所以,我不可能再任人随意拿捏了。”
司徒承思想上能有这样的转变,钟予箐自然是替他感到高兴的。但是,她真的很想告诉他:可不可以,不要把心意寄托到她身上,因为她注定是要离开的,她不想从这里带走任何东西,尤其是他的这颗心。
只是这番话在钟予箐的脑子里游荡了一圈后,终是没忍心说出口,转而担忧的问他:“朝廷会不会因此派兵讨伐你?”
司徒承笃定的回她:“不会的。”
“何以见得?”
“眼下朝局不稳,民怨四起,各割据势力纷纷拥兵自居,朝廷已是自顾不暇,只要我没做出公然反叛的举动,朝廷自然也不愿多生事端,最多多下几道催我回京的诏书。”
或许接下来,真如他所料这般,没有人为难于他。可钟予箐很清楚,这种局面,终有一天会被打破,各种挑战将会接踵而至。想到当他面对这些的时候,她早已不在他身边,心头有说不出的失落和难过,不由颓然的低下头去。
司徒承隐约察觉到了钟予箐的伤感,以为她在为当下的事情所忧虑,便接着对她说道:“虎牢关的守将罗锻雄,曾跟随长卿南征北战多年,是长卿最忠诚的部下,他曾在前几日传书与我,表明了他要举旗自立,问我对此持何态度。”
钟予箐不是太理解,那个人过问司徒承态度的真正用意,便问他:“他是想联合你一起举兵,自立门户吗?”
司徒承摇头回她:“他应该很清楚,若非是到了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我是不会公开反叛朝廷的,可能他只是想知道,若朝廷派我出兵去讨伐他,我会作何选择。”
此事若是让钟予箐拿主意的话,她肯定会选择明哲保身,不插手此事,不知道司徒承是不是也这么想的,便开口问他:“那你是如何回复他的。”
“我回信告诉他,我不支持他起事,但若是他执意如此,我所能做的,便是在他不幸落败、无路可走时,做他的退路。”
“你已经料到了他会败?”
“朝廷如今虽已千疮百孔,想要推翻,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凭他的那点兵力,还远不足以成事。”司徒承说道。
“可是你公然收留一个反叛朝廷的人,就不怕被朝廷知道了,找你麻烦?”
司徒承好像丝毫没有这方面担心,对钟予箐说:“想自立门户的,又何止罗锻雄一个,以朝廷如今四分五裂的状况,哪里还有闲心思找我麻烦。”
听司徒承如此说,钟予箐才总算心安了些,回他:“只要不会惹祸上身就好。”
其实,司徒承之所以愿意接纳罗锻雄,还有另外一层原因:“罗锻雄多年来一直尽忠职守,在这个关头举旗谋反,跟长卿的死不无关系,长卿的死,同样是我的一块心病,我当初没能救下他,希望至少能代他保全他的部下吧。”
钟予悄悄瞥了一眼身侧的司徒承,只觉得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重情重义,便由衷的发出感叹:“人活一世,能够拥有一段,像你和伍将军这样珍贵的友谊,也算没白来一趟。”
“能够跟长卿做朋友,是我司徒承此生莫大的幸事。”司徒承欣慰的接道。
大营附近的地面,应该是经过特意修整的,非常平展,走的再远些,路面就开始凹凸不平了,钟予箐在有意避开一个小坑的时候,脚底打了个滑,上半身不由自主的晃悠了两下。
幸好司徒承反应快,长臂一揽,便顺势把她收在了怀里。不知是出于庆幸,还是觉得有趣,脸上情不自禁的带出些笑意来。
其实就算是司徒承没有出手,钟予箐也不至于滑倒的,反倒是他突如其来的把她揽进怀里,吓了她一跳。
抬眼看到司徒承脸上的笑意,钟予箐以怨报德的说:“你这么一笑,我怎么感觉这坑是你挖的?”
司徒承不服气的为自己辩解:“路上那么多坑,难不成都是我挖的?”手却是霸道的狠,感觉就像是被他沾下手,就变成了他的似的,仍旧结结实实的搂住不放。
见对方迟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钟予箐忍不住提醒他:“坑是不是你挖的,咱先搁一边儿,能不能把手松开了说话?”
司徒承明显不愿意配合,异想天开的跟钟予箐打商量:“如果我承认坑是我挖的,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松开说话了?”
“用,而且你还得挨打。”钟予箐凶神恶煞的警告他。
迫于对方的暴力威胁,司徒承无奈把手松开了,嘴角依然噙着淡淡的笑意。
两人默契的并肩往前走着,听到不远处似乎有水流动的声音,钟予箐瞬间来了精神,兴致勃勃的加快了步子,准备循着声音找过去。
司徒承及时出声提醒她:“不要再往那边走了。”
“为什么啊?”钟予箐面带遗憾的停下来问他,其实,她真的很想去水边看看的。
司徒承对她解释:“那边有一片浅水区,士兵们会经常聚在那里洗澡。”
隔壁房仲都已经开始发冻疮药了,这些士兵居然还敢下河洗澡?钟予箐光是想象一下,就已经忍不住开始瑟瑟发抖了,顶着一副惊诧不已的表情,问司徒承:“你手底下的兵,都跟你一样不要命的吗?”
司徒承不以为然的告诉她:“差不多吧,这些士兵大多体格健壮,在这种恶劣环境下待惯了,不会随随便便生病的。”
担心再往那边走下去,真看到一些不该看的画面,钟予箐只好跟随着司徒承的引领,走向另一侧的山坡上,期间偶尔还能听到,这边河畔有士兵对话的声音,只不过距离有点远,听的不太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