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艾商又怀孕了,虽然她是个单亲妈妈。
艾商大学毕业后,换男朋友就像换工作一样,没有维持半年以上的。直到有一天,她因机缘巧合,认识了一个卖电饼档的南方老板,犹如郭襄在风陵渡遇见了杨过,负了青春,误了终生!
艾商陪南方老板调研了半个月北方电饼档市场,便二十三岁的小萝莉迷上了四十七岁的成熟大叔,甜甜蜜蜜地和大叔男友同居一室。艾商不但瞒着父亲和老板同居,还从家偷出户口本和老板领了结婚证。艾商说那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甜蜜的日子,她相信童话里的故事都是真的,她相信大叔就是她的十里桃花,三生三世。然而,恰恰相反,童话里的故事都是骗人的,老板南方农村的家里不仅妻贤子孝,小孙子都开始咿咿呀呀学语了。
纸里包不住火,艾商父亲知道后,二话不说,怀揣一把水果刀,将比他还大一岁的老女婿捅了,幸好未伤要害,命保住了,人却废了。老板领教了西北狼的厉害,怕艾商告他重婚,将电饼档的摊子交给儿子,自己被老婆接回老家休养去了。
事情都这样了,艾商还沉浸在自己惊天动地,荡气回肠的爱情世界里不愿醒来,瞒着父亲,拉着行李箱,追到南方农村,想找回自己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的真爱。现实总是那么残酷,当她打听来打听去,在一家农村小院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留着哈喇子,晒着太阳,两鬓斑白的小老头时,才春梦惊醒,泪湿衣衫……
半年后,艾商生下了可乐。
艾商说,她要给自己的第一次深情留个纪念。
有什么办法呢?孽缘也是缘。如果老天早就给你安排好了一生的行程,任凭你如何挣扎,如何努力,如何强大,你都改变不了命运的轨迹,因为你再大也大不过天!
十二年来,,艾商有几次差点再婚,但都因为老天没有安排好,演着演着就砸了,走着走着就散了,可乐七岁时,艾商专程去八仙庵求了一次签。签上写着:“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可怜金玉质,终陷浊泥中。”艾商读着读着笑出声来,这不是《红楼梦》里妙玉的判词么?拿去请庵里的道士解签,道士只说了句:“命中无姻缘。”艾商追问是不是该出家当尼姑?那道士做高深状,捻须不语。
陪在身边的芸边拉着艾商往出走,边安慰艾商说:“别信别信,这些地方都是骗人钱的。”
谁知被静室的道士听见了,将艾商解签的钱从门里扔了出来,吓得二人落荒而逃。
从此,艾商开始吃素。
芸笑话天不怕地不怕、敢作敢为的女汉子竟然被道士的一句话唬住,艾商却嘤嘤呜呜地哭了,说抽签那天,张卫国死了。张卫国就是那个南方老板,轮椅上坐了七年,褥疮感染,听说死时下半身烂完了。
芸觉得活该,骂道:“自作孽,不可活!早死早超生!”
艾商瞬间哭得昏天昏地,说他是她唯一倾心相爱过的男人,她忘不了他,每次看到可乐,她就想起了在她最美的年华里爱的死去活来的那个人。
该劝的话芸都劝过了,该骂的话也都骂过了,可无论如何苦口婆心地劝慰,如何毫不留情地打击,都无法唤醒这个沉迷在往事中无法自拔的傻姑娘。
可不是吗?别人的青春里都是故事,艾商的青春偏偏出了一场事故!
艾商不是放不下张卫国,她是放不下自己短暂的青春,不愿面对轰轰隆隆逼近的三十岁。
芸叹道:“姑娘,你没有错,青春没有错,真爱没有错,错的是你在最美的年华里遇见了错的人。醒醒吧,再过两年就而立之年了,想折腾都没底气了。”
艾商正是这样想的,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她,面对即将远去的青春,面对眼角日趋拥挤的细纹,面对不再光洁Q弹的肌肤,面对渐渐长大,缺少父爱的可乐,面对身边越来越少的男人,她焦虑不安。面对成绩优秀,却性格内向,寡言少语的女儿,她焦虑不安。面对父亲和保姆的同居,她焦虑不安。面对腹中的不速之客,她焦虑不安。
小鹿是她手下的业务员,毕业后几经碰壁,没找到合适工作,来艾商公司应聘时,艾商看简历是同门师弟,留意了一下,见人长得帅气,言谈举止还算得体,口齿甚是伶俐,具备做销售的潜质,便留下来带着跑了几天市场,觉得是个可造之才,给人力资源部要来做她这个市场总监的助理。过去是日久生情,如今是一日生情,上月末艾商带小鹿参加完年终客户答谢会,小鹿开车将应酬微醺的艾总监送回家,在地下车库,两人就在车里纠缠在一起……
应该就是那次,当时干柴烈火。哪里来得及采取措施,一响贪欢,珠胎暗结。
艾商看着身边熟睡的女儿,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管小鹿是不是愿意和她结婚,她都把腹中的宝贝生下来,给胆小内向的可乐做个伴,等自己老了,两个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也好互相有个照应。想到这里,她微小鹿:“亲爱的,我想把孩子生下来,你觉得呢?”
手机里的小鹿几乎没有迟疑,发了一个火热的吻,又发了一个鼓掌的图片。
艾商被小鹿的单纯感动,她仿佛看到当年遇到张卫国时的自己。
艾商发了一个拥抱。
小鹿回应道:“嫁给我吧,我会给你全世界!”
这是要闪婚吗?艾商突然警觉起来,这种男人艾商又不是没遇到过,骗财骗色,骗色也就认了,毕竟当时男欢女爱,你情我愿。但想骗财,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门都没有!
这年头,靠天靠地靠祖宗排位,不如靠钱,钱最靠谱!
艾商家多年前属于城郊,被城里人不屑地称为郊区菜农,如今,随着城市的飞速发展,曾经的郊区菜农一夜之间成了城里人羡慕嫉妒恨的房哥房姐。曾经种着绿油油蔬菜的土地,盖起一座座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厦,偶尔有遗落的菜种,从水泥缝里不屈地拱出绿芽来,会被环卫工人毫不留情地清理,这个越来越大,越来越拥挤的城市需要更多规矩来规范她的美丽。艾商家里的两层砖瓦房还有菜地,如今变成了靠工资养家糊口的城里人想都不敢想的六套商品房和七位数的巨款。
小鹿等不急艾商微他,打电话来了,用急切而清亮的声音问:“亲爱的,你不愿意吗?我是真心的,咱们奉子成婚吧,我爱你,爱你爱的发狂,我愿意用一辈子去守护你和孩子,给你们世界上最好的一切。美貌集智慧与一身的女神啊,我要用生命去供奉你,相信我,现在的我也许并不出色,但我年轻,只要努力,有的是机会,别犹豫,嫁给我吧,亲爱的!”
艾商听着小鹿的甜言蜜语,有点晕乎,但久经考验的艾商在心里防线奔溃之前,想用自己独特的方法试试小鹿。
“亲爱的,我好感动,我答应你!”
“真的?好好好,太好了,咱们明天就去领证!”
“婚姻大事,你不通知一下父母吗?”艾商听小鹿说他出生在一个高知家庭,父母很在乎他选择的女朋友学历和工作能力。
“不用,不用,咱们先把证领了,给他们一个惊喜!亲爱的,我恨不得此刻飞到你的身边,你等我,我现在时就打车过来!”
艾商制止道:“不要,可乐在家,已经睡了。”这么多年来,艾商不管如何放纵自己,但有一个原则,从不把男人带到可乐在的家里。
小鹿兴奋地回道:“那咱们约宾馆。”
艾商知道亢奋的小鹿想做什么,虽然她也有生理需求,但还是说:“别,来日方长,等领了证,咱们就住一起,不过领证前,我想告诉你一件事,能接受我们就去领证,不能接受,就算了,省的你领过证后悔。”
“不后悔,不后悔,天塌下来我都不后悔,能娶到你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艾商有点感动,突然不想试探小鹿,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嫁了算了,如今有几个人愿意面对现实?有多少婚姻不是自欺欺人地凑合?婚姻又不是做奥数题,一是一,二是二。年轻好胜的小鹿需要一个平台,奔三的她需要一个依靠,两人搭伙过日子不是挺好的吗?
“小鹿,我名下有几套房子不用婚前财产公证,但有一些存款和贵重物品,领证前需要先申请一下婚姻财产公证,不知道你能接受吗?”
小鹿沉默了,三十秒后怒道:“艾商,你太过分了,你把我当什么人?这样防着我,难怪一大把年纪了还嫁不出去!”
艾商看着手机屏,一只摘掉狗绳的雪色萨摩在绿毯似得草坪上撒欢地跑来跑去。她对着手机屏保,苦笑着叹道:“tmd,人活得真不如狗,比狗累不说,还没有狗真实,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