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回到了他的世界,回到了他以往熟悉的生活,高山大泽,山野湖泊。那时的他,野心勃勃的与天斗与地斗与命斗,誓要为自己博一个生路。
他的父亲在他懂事起就放弃了改变命运的想法,在一个宁静的夏夜病情加重,早早地就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从此他就浪迹天涯,卖身又卖艺的维持基本生活,发誓一定要找到治疗这种疾病的方法。
又是那个荒漠隔壁,又是凶狠的狼群。在他恍惚之际,一头巨狼在阴影处突然蹿了出来,白森森的獠牙一口就咬在了他的重要位置上。
“啊!呼呼呼~”,张毅惊醒,猛然的动作牵动着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
石墙、乱草、铁栅栏、牢房...
“原来是个梦!呼~”,他刚长须一口气,猛然间又想起什么。
痛!剧痛!前胸背后,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肤,失了太多的血,大脑发晕。
不对!
‘你们...你们要是敢做,老子!一定!屠了你们满门!’
......
片刻之后,他又重新躺回茅草堆里,
“**,吓老子一跳!”
这时,小刘的声音从牢房的铁栅栏外传了过来:“哟呵,醒了?算你小子走运,你家人花八百两银子买你的小命,呵呵你身上的药可是老子亲手调配的。关公子说这次就算了,让老子告诉你,以后在大街上看见了关公子,你得跪着走!”
张毅听完他说的话,突然放肆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在这只有摄人的老鬼和丢命的小鬼才能呆的的牢房里,这突然的大笑声把小刘笑的有些毛骨悚然。
“你他妈的笑什么!”
张毅筋疲力竭,费力的从嗓子眼里吐出了几个字:“关诚关公子,李牢头,你,我记住你们啦,我..记住你们啦!哈哈哈~”
小刘一愣,这人有病吧,逞嘴上英雄有什么用,他还从没见过这么嘴硬的人,人身子都快成了拔了毛的烧鸡了,此时此刻还不服软。
“还嘴硬!真是找死!呸!”,然后悻悻然的走了。
等小刘走后,张毅隔壁的牢房里,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散发着臭味的汉子悄悄的说道:“诶诶,小兄弟?犯了啥事进来的?”
张毅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也懒得搭理他没有说话。那人反倒是无所谓贴了上来,“嘿嘿,小兄弟,你家人居然花了八百两买你的命,你家一定很有钱吧?”
“嘿嘿,俺的老天,八百两!俺要是有八百两一定去玩玩醉香楼里最红的阿娇姑娘。再去狠狠的赌两把,那时候俺一定是赌坊里最靓的仔,嘿嘿嘿”
“阿娇,阿娇,又是阿娇!他娘的阿娇是天仙嘛!”
“诶,小兄弟别睡啊,你能不能跟你家人说说,借俺点钱,咋说俺们也是在一个牢里待过的,也算是共患难了,嘿嘿嘿,等俺赢了钱,一定加倍还你!”
他继续自言自语的说道:“兄弟,说话啊,你得罪谁了啊这是?小小年纪的”
张毅嘀咕了一句:“关诚...关文轩”。
那汉子哦了一下:“哦,关文轩,嘿嘿...”他猛然惊醒,惊恐的说道:“关诚?关文轩?”,汉子像个兔子一样跳了开去,再也不和张毅套近乎,仿佛离他越远越好。
“没种的货色!”
张毅浑身冰凉麻酥酥的,那应该是身上的药物在刺激他的皮肤生长。他不知道他身上的伤势有多重,如果他的急救包在的话,至少不会感染发炎。如果伤口感染,他也就离死不远了,可惜,在这鬼地方只能看命了。
“关诚!”,一想起这个名字,他的胸中就升起无边的恨意!
他当时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跟着几个纨绔硬钢了一把,以他的本事隐匿在人海里,不被发现是很容易的事,可是莫名其妙的..又他妈的成了唐家的少爷!
唐昱!你个垃圾货色,你的锅全让老子一个人背了,哼!最好躲在犄角旮旯里别出来,要不然...一阵阵的刺骨疼痛不断的冲击着他的大脑,他只能努力想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天色已经很黑了,他想睡都睡不着。
张毅一面强行忍耐着疼痛,一面打量着这座牢房,金属栅栏门,拳头大的铁锁,石墙,石墙上有个狗都转不出去的小气窗。
一间间的牢房,关了不知多少的犯人,刚刚和他套近乎的那个汉子已经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除了他大家都是一个样,穿着狱服披头散发,不仔细辨认根本认不出谁是谁。
眼睛借着窗外暗淡的光线和室内闪烁的昏黄火光,观察着牢房内的情况。
突然,他好像看见一个人,和他同处一室的犯人,坐在角落的阴影里不言不语。
只是一双锐利的眸子穿过黑暗,似乎也在打量着他。相貌枯槁,身材精瘦,全身都罩在一件发黄发黑的袍子里,与黑暗融为了一体,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
“俺滴个乖乖,好亮好冷的眼睛,跟那头狼王一样”。
那男人确实在打量着他,张毅直视他的寒冬腊月般寒冷的目光,勉强咧出一个笑脸。“呵.兄台,高姓大名啊?”
那人明显一愣,没想到有人敢和自己搭话,用像是两块金属碎片相互摩擦一样的嗓音说道:“郑屠”。
张毅哑然想调笑两句,可惜实在没那个心情和力气,只是说道:“不会是个屠夫吧?”
“正是!”
张毅听了冷笑话一般的对答,勉力的笑了两声:“呵呵,想出去不?”
“出去?”,话语间毫无感情的波动,不知道是当自己说笑话,还是让自己滚。
张毅厚脸皮,现学现卖:“毕竟也是一个牢房里待过,算是共患难了,呵呵呵,以后出去了,记得来找我””,张毅咳嗽了两下说道:“我叫唐昱,你很快就能出去!”
那边没有言语,把他说的话当成疯言疯语,明显不信。张毅也就不再自讨没趣,闭目养神。
牢房四五百平米的样子,这是里间,在向里是墙没有路,外面要经过两道门,门只能在外面打开。看守十二人,各个佩刀把守在外间,没有流动哨,没有暗哨。
结构简单却很实用,也就是说想出去,要么外面劫囚,要么在里面一个人一个人的杀出去。可是就算抓住机会打开第一道门,那一定会立即暴露行动,绝对没有在打开第二道门的机会。
到时惊动外面十多个精力旺盛的看守,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想要出去...也就是想想了。
撺掇监牢里的犯人暴动?哎,只怕活不过两集就得投胎。张毅脑中分析着他得到的信息,试图找出逃脱升天的办法。
一个屠夫,呵呵,这货哪里像个屠夫,一头剃了肉的猪都比他胖。旁边是个赌徒,这种人连他妈都能卖,完全指望不上,其他人...一个个老年痴呆的样子,活着都浪费粮食。
哗啦啦..铁链晃动的声音,一阵脚步声走了过来,立在张毅的门前停下。
“把他抬出来!”
“是!大人!”
姓李的牢头说道:“唐昱,你家娘子来看你,别说老子太绝情,看在你今天成亲的份上,让你们夫妻见一面,哼!这么水灵的姑娘,怎么就摊上你,有钱真他妈的好!”,说着他啐了一口唾沫,当先离去。
牢房外间,一间还算干净的房间里,新娘子柳红依还是身着大红喜袍,一盏微弱的油灯像是一颗豆子一样,看不见太远,只有一张全然花了妆容俏脸,出现在光亮的边缘。
微微的啜泣声,压抑着的急促呼吸和颤栗的身体。
“相..相公”,沙哑柔弱似乎也有一些倔强。柳红依也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这样称呼他,有些迟疑和不适应。
张毅轻笑了一下,有气无力的说道:“呵呵,我..都这样子了..你..还..认我?”
“我.妾身”,柳红依似乎在犹豫着称呼与自称的问题,“妾身说过,婚书已下,名分..就定下了,妾身就是相公的妻”
“相公?妾身?呵呵..有趣..我们那可没人这么叫”。这女子在张毅看来就是被父母逼迫,极不情愿的嫁到唐家来,也许是长辈之间有猫腻还是怎样,不过都不关他的事。
如果能说动这死心眼的女子与唐昱退婚,这算不算是自己做了件善事呢?
”我..恐怕..活不过几天了,你..另找个人嫁吧”说到这,张毅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然而双手根本无法支撑他的行动,本能的想捂住嘴却无力抬起,“噗~”,在胸中淤积的一口鲜血被他吐了出来,然而只是勉力的歪过头去,好让鲜血流出去。
“啊!”,柳红依吓了一跳,她伸出手想帮忙,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做,犹豫着最后还是走近了,托起张毅的身子,拍着他的后背,等张毅平复后又帮他平躺下来,拿出一方手帕小心的擦着张毅的嘴角。
视线很模糊,柳红依的身子正好挡住那一点微弱的光,就算是贴近了,也看不清她的容颜,一股淡淡的馨香冲进张毅的鼻子,很独特的味道,有一股安定的力量。
浅黄的烛光氤氲着,给女子的棱角轮廓渡上一轮淡淡的光,几缕逃脱的发丝飘荡着,透过其间红唇琼鼻,一双闪闪而动的眼睛有着杏核的形状,张毅在脑中勾勒着她应有的相貌。
“好美,好亮的眸子”,他突然夸赞出口,柳红依的手上一顿,抬起的眼眸与他对视,然后又匆匆低下头去。
“登徒子...”女子又是一声惊呼,“啊~”,她这一看不要紧,着实把她吓了一大跳,伤口,好深的伤口。
监牢中的狱卒们怎么可能像是大夫一样对张毅细心的包扎,胡乱的涂上药膏扎了绷带,大大小小触目惊心的伤痕,一道道的遍布张毅的身上,尤其是肩头的那一处,随着柳红依的目光下移,正好被她看见。
一股浓浓的不知是什么的思绪涌上她柔软的心,明眸之上顿时滴落下一颗颗豆大的眼泪,她还没来得及捂住,有一颗正巧滴落在张毅的伤口上,疼的他一颤。
“对..对不起!”,柳红依呜咽出声,泪珠滚滚而落。
张毅轻笑道:“呵呵,小伤而已,几只王八舔了几口而已”。
女子哑然,“什么王..”,到底是姑娘家,何时都保留着应有的矜持和休养,没有把明显是骂人的话说出口,“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笑”。
他不忍女子在看见他如此凄惨的模样,说道:“你走吧..如果我死了.你就在找个..找个好郎君嫁了吧..”
柳红依又突然直视他的眼睛,用质问的口气问道:“相公当妾身是什么人?”
‘固执的小娘们’,张毅在心中腹诽,他冷哼一声,奋力的抬起半边身子:“哼!那我..现在就休了你!”
柳红依也来了倔脾气,又怕他牵动伤口,不由分说的按着他的头,又把张毅按了回去,娇哼到:“那相公也得有休妻的理由!”
“理由?呵呵呵,我做事..还需要理由?理由就是你长的太美,我怕我死了以后,你给我带绿帽子,这理由可以吧.”
柳红依毫无退缩,出言反驳道:“那,也得你死了再说!”
张毅无语了,颓丧的躺回去。
这时外面有一声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时辰到了,该走的走吧”柳红依回头看了一眼门外,急急说道:“奶奶说她会尽全力的,妾身.也会尽力的”。
张毅突然想到还不知道她的名字问道:“你..叫什么?”
柳红依身形一顿,然后说道:“妾身.姓柳名红依,芭蕉开绿扇,菡萏荐红衣,柳红依,娘亲取的”,说完就扭头走掉了,带走了一阵香气,也带来了一股希望。
“芭蕉..什么来着?怎么突然冒出来古诗来了!古人讲古诗,就是欺负人啊,芭蕉..芭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