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浑邪王光着大膀子,坐在兽皮上。
白色的布条从脖子裹到左胸再到后背,沿着一模一样的轨迹再多绕几个圈。
砰!他一挥手,将下人端上来的酒壶摔在地上。隐隐约约,几缕殷红从里面渗透出来,浑邪王吃痛,一把捂住左肋。
“干什么!?”一旁站着一个圆脸大汉。胡子粗长,挂到胸前还打了个结。赤裸着手臂,上面布满了愈合的各类伤口,看着有些狰狞恐怖,“有本事,你找那个汉人去,在这欺负一个茶杯算什么本事?”
“怎么,你怎么不上?我看,你也是怕了他了。”浑邪王呼哧一声,扭过头去。
“我?”圆脸大汉指着自己,气得笑出了声“要不是老子休屠王出兵救你,你老早就被人宰了。”
浑邪王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断断续续地说“狗屁,再让我多打一会,老子就把给他劈了。”
摇摇头,休屠王走到一边,坐了下去,一个拳头砸在木桌上,眼睛瞪着四下扫视“本想伊稚斜把我们派到左路来,碰到的是一个毛头小子,随随便便就能横推过去,看样子,要打好几天了。”
“那边情况怎么样?”
休屠王摆摆手“伊稚斜亲自和卫青对上了,你说呢。让他们两个人斗去,谁管他们,等我们这边结束了,再慢慢从左翼进攻。
初秋里的草原,原本游荡此地的牧人被通通赶到后方去了。或是懒得费那功夫,直接一刀宰了牧人,牛羊充公。
没有了羊群来往觅食,草儿各个欢悦的生长,但是要不了多久,还是会渐渐变得枯黄,凋零。只能既此希望来年的牧草能够更加茁长吧。
“阿妈阿妈,今年不用去放羊啦”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
视线放回到草原的大北方,一个破旧的小屋里,一个十来岁少女乖巧地坐在自己的床头。姑娘身上严严实实的被布匹抱着,头上也扎着薄薄的一层头巾。
一侧,一个操劳的妇女捣鼓着瓶瓶罐罐,回过头慈祥地笑了笑,“没错,这次,要在这边过上半年呢。”
小姑娘应了一声,蜷缩地钻到了床上,鼓起的小嘴里嘟囔道“阿爸他们还不回来呀~”
门忽然被风吹了开,照射进来的月光将黑夜烧出了影子。
屋子的温度顿时下降了下来,怪冷的。
妇女起身走了过去,在门口环顾了一下四周,眼角露出一抹失望,随即关上了门,回过身说“他们呀,至少还要过个几天呢。羊羊们要吃草的嘛,这边草都吃完了,就要到远一点的地方去找草了。”
“好吧~”少女躺下,缓缓闭上眼睛。
黑夜里,脑海中仿佛出现昔日自己骑在马背上,被载着到处跑的欢乐情景。哥哥在身后追着,身边还有一条大狗跟着自己。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无论往哪儿看去,都是一片绿意,好像世界的尽头也是绿色的一眼。
天上漂泊着软软的白云,就像地面上来回奔跑的绵羊一般。
帅气的阿爸骑在大马身上,拿着长鞭英武地驱赶羊群。
夜渐渐深了,
人,睡着了。
......
中路,
匈奴一方宛若铁了心要攻陷大汉一样,驱使着掳来的各游牧民族冲击着汉营。
为了阻断匈奴的铁骑,卫青下令挖掘的沟壑里横七竖八填满了尸体。恶臭味席卷开来,弥漫方圆几里。
断裂的马车,残破的木块一片焦黑,随意地丢弃在战场上。
一片雾蒙蒙之中,一匹黑马孤独地站在战场中央,一动不动。身上染血的红袍残旧,摇摇晃晃。
若用双手往地上随意一挖,就能发现整片土壤都已经变成了褐色的了。再挖的深一些,用手一呈,甚至都可以呈出血水来。
汉军这边面对敌人的持续不断的猛烈攻势,能够做到营门不破,以及算是不错了。而卫青而今除了被动防守之外,正不断组织小股轻骑,对敌人的粮草仓库予以袭击。
只有拿遥远的西路,没有传来半点消息,不过卫青一想到带队的可是老将李广,还是稳下心来。
几日前,
京城,
“姐姐,我们要不要给少棠写封信吧,都这么久了。”屋子里,翠衣一手搭着脑袋,一脸渴望地看着锦仙。
一抹乌黑秀发及腰,锦仙放下手中的针线,说道“你这小家伙还知道想念呢,姐姐还以为你满脑子就是吃东西和打布牌呢。”
“姐姐!”翠衣一脸不服气的,樱桃小嘴撅着,“我哪里就像想着玩啦,我还是很有良心的好吧,不信,你问小光!”
锦仙看向桌子一侧霍光,只见霍光猛地一缩头,慌张的摇摇头,锦仙顿时明白了什么,回过头来说“你又欺负小光了吧。”
“没没没!”翠衣急忙摆手。
“真的?”锦仙声音微微提了提。
“好吧,就是他不给我买糖葫芦,我就我就把他按倒在地。”
锦仙一捂脸,也不知道为什么翠衣吃了那么多糖葫芦也不发胖,仅仅脸颊两边肉嘟嘟的。至于小光,那肯定是放水了,不然怎么可能打不过翠衣。
“还是写信吧~小光,你去里屋里取笔和纸来。”
“好嘞~”
......
咳咳~咳咳~喉咙中忽然一股血腥味传来,曹襄一把捂着。待到渐渐稳定下来,手上一片殷红。
没有去看手中的惨状,曹襄拿起一块绢布随意地擦了擦。双手枕在脑后,靠在椅子上。
“襄儿。”门外,身穿一身黑衣的平阳公主急匆匆走了进来,眼里满是不安与泪水。她看了一眼被随意丢在地上染红了的绢布,心中一颤,依偎在曹襄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
“母亲,不必难过,人固有一死的。”曹襄微眯着眼睛,面容看上去很是虚弱。
“要不要娘去给你做一碗面,好好吃,娘记得襄儿小时候最喜欢吃了。”
“不用了,出去吧,我想睡了。”曹襄说完,闭上了眼睛。
“唉~”平阳公主缓缓起身,说“冷了,就到床上去睡吧。”
关上窗外,平阳公主看了一眼站在门外背对着屋子的刘彻,掩面逃也似的离去。
.......
少棠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费力地脱下银盔,一股恶臭从头盔里传了出来。
略带嫌弃地看了一眼,少棠把银盔扔在了一边,拿出一块丝巾沾了沾水盆中的水,擦拭起自己的头发。
才将丝巾放回水盆中,顿时整个水盆的水都红了不少。少棠吓了一跳,随后叹了口气,把盆端到一边,准备重新舀一些水。
“少棠~”帐子外忽然传来霍去病的声音。
“我去~”少棠失声惊呼,随即马上大喊“停!就站在帐子外面!不要进来。”
“我.....我只是过来看看你的情况,自那天以来,我就没怎么离开案几,一直在忙。”霍去病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我很好!”少棠看了看四周,压根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视线的东西,心中有些焦急。
自己可是把头盔和一身铠甲都脱了,就穿着一件全黑的布衣。一手抓着湿漉漉的头发,一手忙把束胸的布条捡起来,然而只有一只手这可怎么办。
“不要进来啊~我现在不方便。”少棠又补充了一句。
“额?”一脸茫然的霍去病一只眉毛翘起。
“你还有事么?没事就回帐子吧,天色也不晚了,还是快些睡吧。”
“又你的信,从长安来的。”霍去病说道。
少棠眼睛上下一转,蹑手蹑脚地走到帐门边,把门帘掀开一个小缝,伸出了手,说“拿来吧。”
霍去病一笑,把信放到了她的手上。
缩回手,帘内传来少棠的声音“好啦好啦,我真没事,你快回去吧。”
隔着一层薄薄的帘子,少棠竖起耳朵听得霍去病的脚步渐行渐远后,在放下心,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有些别扭的用一只手将信从信封里取了出来,少棠一看署名是锦仙,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信里只有四个字,
一切平安。
还真是简单呀~是锦仙的风格。
手指轻轻抚摸过每一个字的笔划,好像能够感受到写信人写信的心情与暖意,紧绷的双肩一下柔软了下来。
把丝帛倒翻了一面,原来背面也有一些字迹:
回来做好吃的。
看样子,这歪歪扭扭的字迹应该是小笨蛋翠衣写的,哈哈,就知道吃,真是个憨货。
红唇鼓起小肉,眉宇间一片温柔。眼眶很大,装得下目之所及,同时它也很小,盛不下泪水盈盈。
“平安嘛~”少棠伸了个懒腰,湿漉漉的头发随意地搭在背后。
抬起头,目光穿透布满云层的天空,扎出一个小洞。
月亮从洞里探出脑袋,看了看地面。
打了个哈欠,似乎有了睡意,它裹上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