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电话响起,我睁开双眼,想不起这是在哪里。再仔细一看,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是在自家的客厅里。
我晃晃脑袋,疼的要命。我记得昨晚在一个小饭馆里喝了很多白酒,然后怎么回的家已经全然忘了,大概一进家门就倒在地上睡着了。
我伸手从茶几上拿起无绳电话,里面传来小韩的声音:“老板,您什么时候来公司?好多文件等着您批呢,经理们都急疯了。”
我坐在地上说:“我身体不太舒服,中午再过去吧。”
小韩在电话里笑了,说:“老板,您看看窗外,已经是中午了。我们上午一直在打您手机,发微信,都没回信儿,不得已才打的您家里电话。”
我掏出手机,可不是嘛,全是未接电话和短信,睡的真够死的。我尝试着站起来,结果一打晃儿,又重重地跌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
我无可奈何地对着电话说:“我昨晚喝多了,这会儿走不动,下午再过去吧。”
电话里听小韩跟其他人嘀嘀咕咕了一会儿,然后说:“这样吧,老板,他们都还挺急的,我待会儿把文件给你送家去签了再带回来,这样您就省得来回跑了,其它的事我给您安排电话会议吧,您觉得呢?”
这个方案我比较满意,现在这种状态出去搞不好会出什么事。对了,今天不是七天倒计时最后一天吗?
“小韩,那就辛苦你了。今天有没有我的快递?”我问。
“没有。”小韩答道。
这可有点儿奇怪,我心里嘀咕着。难道倒计时停止了?那可真是个恶作剧了,但是也不象。
在等小韩来的时候,我爬起来去卫生间洗了个脸,换了身衣服,精神好了很多。我泡了杯咖啡。站在阳台上细细品着,回想起这六天来发生的事情,不论谋划者的意图如果,我都宛如受了一次心灵上的审判。
“叮咚”,门铃一响,我知道是小韩来了,打开门一看,她抱着一个大文件夹,拿个手绢不停地扇着风说:“哎呀呀,热死我了,早知道还是应该让老李接您去公司。”
我一边让她进来,一边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昨晚喝多了,把车停在饭馆门口了,回头还得去取。来来来,先喝点儿冰镇果汁。”
说着我把她让到客厅坐下,去厨房冰箱拿出一大桶果汁,洗了个杯子。出来一看,她已经把文件铺了一茶几,等着我签。
我一边拿笔签字一边说:“这几天晕头八脑的,不知耽误了多少事。”
“您是老板嘛,不都得日理万机的。”小韩把我签好的文件一一收好。
签完,我倒了一杯果汁递给她:“来,小韩,喝杯果汁再走。”
小韩道了谢,端坐在沙发上喝果汁。我呷了口咖啡问她:“小韩毕业几年啦?”
“没多久,也就一年多。”
“我记得你是学英语的?”
“对。”
“嗯,”我满意地点点头,“这个好。早年我读大学的时候自我感觉英语还不错,等到真用的时候才发现远远不够,后悔也晚了。以后咱们的业务要是向国外发展的时候,你可就大有用武之地喽。”
一般提到出国这种事,女孩子们都会两眼放光,兴奋起来。不过小韩倒是很淡定,继续喝着果汁说:“老板,我没那么大志向,只要能实现我妈妈的愿望就可以了。”
“哦,你妈妈是做什么的呢?”
“嗯。。。她是做市场的。”
“做市场?”我来了兴趣,“那她的愿望是什么呢?”
“她希望我能超过我爸爸。”
“哈哈,”我放声大笑,“那你爸爸又是做什么的呢?”
“他是做软件的,主要是在零售行业。”
“嗯?”我有些狐疑,那不就是我干的这行业吗?难道是竞争对手不成?我得问问。
“你爸爸叫什么?这个行业的人我可熟了。”
小韩看着我说:“您当然熟啦,我爸爸姓沈,我原名叫沈妮。”
“啊?”我大吃一惊,手中的咖啡杯“咣当”掉到了地上。
小韩说:“怎么样?吃惊吧?您昨天应该查到我的出生记录了吧?”
我恍然大悟,指着她说:“你。。。你。。。”
小韩点点头:“是的,就是我。”说着,从手提包拿出一根木签,“这最后一根我不用快递了,我亲手交给你吧。”
我接过来一看,上书:尔命最后一日。
我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半晌不语。小韩看着我说:“你不问一下为什么吗?”
我摇摇头,说:“我知道,我明白。”
小韩突然激动起来:“不,你不知道!你不明白!”
我正要让她别冲动,突然觉得肚子痛了起来,而且是翻江倒海地痛。我捂着肚子滚落在地,痛苦地喊叫着。
小韩轻蔑地看着我,说:“你不是刚过完生日吗?这五十年你过得也太舒服了,也让你尝尝这生不如死的滋味儿。”
我大口喘着气,口里开始向外吐白沫,嘴里说着:“孩子,你快走吧,我要是死了,跟你没任何关系。”
小韩的眼泪突然流了下来,踢了我一脚:“妈妈说得对,你是个大混蛋,可总让人觉得你还挺好,其实比谁都坏!”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说话已经含混不清:“对。。。我。。。我。。。罪。。。有。。。”话没说完已经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我悠悠地醒转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辆汽车的后座上,手脚都被捆得严严实实。我张了张嘴,觉得喉咙干得像要冒火,发不出声来,肚中依然觉得剧痛。
我尝试着转了下脸,发现这车应该就是我的那辆奔驰,地垫上都是呕吐物,想来是我吐的。坐在驾驶座上开车的不知是谁,我努力地喊了一声:“水。”但是没有任何回应。
又不知开了多久,车速慢了下来,变得颠簸起来。过了半个多小时,车子慢慢地停靠在一个地方。我透过车窗看了看,外面天色已暗。
车门打开了,我像个粽子一样被从后座上拖了下来,扔在地上。抬头望去,拖我的人正是小韩,不,是沈妮。
我匍伏在地上喘着粗气,说:“求。。。求。。。你,水。。。”
沈妮拿出一瓶矿泉水,打开盖浇在我脸上。我张开嘴,拼命接着,干涸的喉咙总算得到了一点滋润。
喝过一点水,我躺在地上,说:“按说你是我的亲闺女,死在你手上,我也觉得值了。”
沈妮冷笑了一下,说:“本来我在咖啡里加的药足够毒死你的,但又觉得让你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也太便宜了,就给你打了一针催吐针,让你多活一会儿再去给我妈妈赔罪吧。”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叹了口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儿应该是你妈妈的墓地吧。”
沈妮有点儿惊讶:“你来过?看来你还有点儿人味儿。”
我闭着眼说:“孩子,人是很复杂的动物,不能单以好坏而论。”
沈妮笑了,说:“电影上都这么说,坏人也有好的一面。好吧,我给你说说妈妈被你抛弃后是怎么过的吧,然后你再看看自己有多坏。”
我正要争辩:“我没抛弃。。。”就被沈妮严厉的眼神制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