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妞最近很烦恼。
她没想到大王分配给她的工作,竟是和辛亮儿去逼两头猪睡觉。
当然,这样的事,她以前在家时也是经常帮着父亲做的,原本倒也没什么。
只是当她得知那只公猪居然是大王有一次打猎捕回来的野猪时,她就觉得这件事实在有点灭绝猪伦了。
自己的花花是纯种的家猪,性格温顺,可那只公猪真是太凶了,竟然敢用它的獠牙顶花花。
想到这里,虎妞就有些气恼。
“要早知道是这样,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帮他养猪的!”
她对正在给猪圈修篱笆的辛亮儿如是说。
辛亮儿弯着腰继续修补昨日被猪撞坏了的篱笆,扭头笑笑。
“别说那些气话,要不是大王仁慈,恐怕你还得回到那个让你从不快乐的家里。”
“从不快乐的家里……”
虎妞重复着这句话,手背支着下巴若有所思。
“其实……倒也不完全是那样,我爹,有时候对我也挺好的。我常记得小时候,爹爹经常带我去乳源镇市上去玩。
我坐在他的肩膀上,他抓着我的手到处走。
看到好吃的、好玩的,虽然他买不起,可他还是会停下来跟我说,‘妞儿,喜欢这个吗?喜欢的话,爹爹过几日来给你买’。
那时候的日子,可真美。”
辛亮儿停下手中的活儿,伸手让虎妞再给他递过来几根竹子。
“听这话,你爹应该很疼你啊,怎么会把你送给了赵蠡?”
虎妞趁辛亮儿不注意时,悄悄揩去眼角的泪。
“哼,其实我知道,我爹根本就不想把我送人。
只是他知道,跟着他就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都得和田地庄稼打交道,他不想让我过那样的生活。”
辛亮儿听到这里,嘴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惨然一笑道: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虎妞笑着说:
“能怎么办?我又这么能吃。我爹他终究会老的,老了就种不动庄稼,就只能看着我活活挨饿了。”
辛亮儿笑笑,不再说话,继续收拾手里的竹子,把它们一根一根插进松软的泥里,然后用双脚踩实。
林子那边传来人们干活时发出的号子声,据说是大王准备要翻修他的竹楼了。
山坡上站着十几个身强力壮的青年,正在张大彪的指挥下,将瀑布下面的一汪湖水通过挖渠引到这边来。
罗曼坐在竹楼上,不知用笔在纸上画着什么,一会儿竖着拇指往瀑布那边瞧瞧,一会儿又横着拇指从窗户里向瀑布看过去。
吴军师带着几名泥瓦匠,正在竹楼不远处的一处空地上夯实地基。重重的石锤敲在地面上,发出轰轰的声响。
张铁匠和儿子狗剩围着一个奇形怪状的铁桶,已经足足呆了三个时辰。这个被大王称作马桶的东西,他们怎么看都不像是给马坐的。
五月里的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前些日子的炎热已被这清凉的雨带去远足,暂时不再回来。
可没有阳光的日子同样让人难受,黏黏腻腻的空气总惹人惆怅。
韩平月底的时候照例会回来向大王汇报工作,只是月月攀升的产量实在让九叔公难以置信。
“韩平,你是个实在人,从不撒谎。可我怎么听着你这数字,就越说越离谱呢。
你原来在山寨里时,从早忙到晚,即便中间不停歇,每日制茶也不过五六斤的样子。
怎么这才下山不到两个月,你这每月的产量就增长到这么多呢?
你能确保你所说的都是真实数字,就没掺半点的水分在里头?”
韩平笑着喝口杯中茶水。
“叔公,以前我也和您一样呢。
当初大王对我说,能让茶叶产量至少增加一倍时,我也是不信的,呵呵。
可现在呢,短短不到俩月的功夫,我们的制茶量就整整提升了两倍还多!”
九叔公拄着拐棍看看笑而不语的罗曼,继而又瞧瞧喜形于色的韩平,好奇问道:
“这倒奇了。韩平,你倒是说来给老夫听听。”
韩平起身对着大王深深一鞠躬,这才转过头来笑对九叔公。
“说到底,还是多亏了大王的分成法。
我带下去的那几个茶农,呵,一听说干的多大王就给发的钱多,一个个都跟着了魔似的。
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制茶,月亮都披在头顶了,也不愿意回去睡,就只盼着能再多制点茶出来。
说是等这茶有一天卖到了西边去,就叫大王给他们发多多的银子,呵呵。”
罗曼点点头,放下手中的茶杯走下来。
“其实给你们定这样的政策,初衷也就是想试试这种方法的效率到底如何。
现在我们山寨虽说早就颁布了按劳分配的政策,也确实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一定程度上激发了大家的干劲。
但总体来说,却还尚未形成气象。
这一来是因为我们山寨里目前的产业有限,暂且还不能给每个人都提供发挥才智的机会。
二来也是因为这种政策的利处,还没能够得到充分的展现。一些人至今还心存观望思想,没能真正认识到这样做的好处。
现在老韩这边能够取得这样的成绩,我看倒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可以借机宣传一下,好让山寨里的人都能实实在在的感受到这种政策给个体带来的好处。
这样吧,叔公,这件事就着你去安排一下。
你可以私下里再和老韩好好研究研究,看看到底用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才能够最大限度的让大家都了解到这些好处,激发他们干事创业的热情。”
九叔公领命而去。
罗曼空闲下来时,准备继续去看一下自己房子的改造情况。
自到这岭南后,他就一直都在为上厕所和洗澡的事徒增烦恼。
山寨里的旱厕先不说如何的恶心和不卫生,就光说大半夜的还要人跑那么远去上厕所,就让他实在难以忍受。
如今天气渐渐已经热了,这南方的气候,罗曼上一世早就深有体会。
记得那会儿高考时,他考取的就是胡南的一所大学。
四年的时光里,他基本就没见过什么春天和秋天,感觉这里的世界就只在冬夏之间来回轮转,不是热的要死,就是冷的要命。
当然,岭南与胡南自然是不同的,大概冷的要命这种现象不会常见,但热的要命,恐怕还要再加一等。
到时候如果不能天天冲个凉水澡,那这日子,恐怕真就没法过了。
所以未雨绸缪,总是件让人有备无患的事。
现在先把自己的住所改造了,其实也就等同于给全山寨盖了间样板房。
等到日后山寨发达了,有经济能力为大家改善居住条件,也是完全可以照此给大家盖一间的嘛。
不过现在恐怕是不行了。
山寨的事业才刚刚起步,虽然发了一点小财,但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有这么一大家子人要养活,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暂且先给大家盖间公共浴室吧,反正有地方洗澡,也总比一群不分年龄的男人脱光了跳进河里,来的要文明和美观。
想想那种群魔乱舞的场面,罗曼至今都感到反胃。
对于一个来自十分注重隐私,连上厕所都要隔着一道门的现代人而言,古人的这种生活方式虽然原始粗犷、不拘小节,但总觉得让人难以接受。
罗曼撑着油纸伞走在泥泞的小路上,心中如此想着,脚下已经跨过一座小小的山坡。
夕阳已经落下,在两座黑灰的山影间稍作歇息。
淡淡发黄的地平线上,一座崭新的竹楼矗立在余晖中,渐渐映入了罗曼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