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凝自幼没出过几次门,柳员外为送香凝学琴,着实费了不少的心思,香凝眼睛怕光,柳员外便特意给她定制了一副用来遮光的青纱斗笠,并安排赵大海带领府上最精壮的二十名家丁护送。转眼就到了之前约定第一次学琴的日子,天刚蒙蒙亮,赵大海便带领众家丁在府门外等候,叶儿随香凝一同上了车轿。启程之前,柳员外先是叮嘱了赵大海一番,又掀开轿帘嘱咐香凝许久,最后还一直目送队伍消失在远方。
还未走得很远,一股香气便从轿内飘出。叶儿赶忙问道:“姐姐,没走出多远呢,怎么就想念爹爹了?”
“你这丫头,又不是我肚里的虫,怎么知道?”香凝捂着绢帕抽泣了一下,轻声回道。
叶儿满脸堆笑道:“呦,那就是我猜错了?想必姐姐是在思念着旁边那位赵公子吧?要不我去叫他过来?”
“这话从何说起?这种玩笑可开不得。”香凝道。
叶儿回道:“我的好姐姐,全府上下都知道了,还不许妹妹我说么,况且我看那赵公子才貌双全,到也配得上姐姐。”
香凝表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叶儿道:“姐姐真的没看出来吗?那日老爷大摆宴席迎接赵公子,论排场,哪里是在迎接看家护院的教头?分明就是在迎接未来的上门女婿嘛。府里上上下下都是这样议论的。”
“乱讲!这么大的事情,爹爹怎么可能不跟我商量?你若再这样讲,姐姐真的要生气了!”香凝严肃的道。
见香凝真的生了气,叶儿便不再说了。大约又走了半个多时辰,一行人等便来到南山脚下,再往前都是上山的路,车马不便。香凝便戴上斗笠,下车步行。由于担心人多会惊扰到老先生,香凝便让赵大海吩咐家丁们在车马旁等候,只由赵大海和叶儿陪同前往。
三人一路前行。这还是香凝第一次来到大山之中,尽管以前读过不少关于描写自然的生动文字,但相较眼前这触手可及的一切,再生动的文字都显得苍白。此时此刻,她所见到的每一朵花,每一片叶子,以及其它山中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尽管山石反射的阳光时不时便会穿过斗笠上的青纱照到她眼睛里,令她有些不适,但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兴致。她仔细的感受着周围的一切,仿佛自己化作了一只蝴蝶,自由自在的在山间翩翩起舞。她入神得甚至没有注意到赵大海与叶儿一路的谈笑风生。
赵大海和叶儿边走边聊,说起自己当年得中武举人时的往事不由得格外起劲,叶儿也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的问着问那。
约莫者走了有半个时辰,远远望去,前面隐约闪现出一座质朴院落,都说百里尘老先生是这大山中的唯一住客,毫无疑问这便是他的住所。院落由几间土坯房和周围的篱笆墙构成,土坯房的房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还有一股青烟正透过其中一间房屋的茅草屋顶渺渺升起。三人不约而同的加快了脚步,走得近些,见墙外里篱笆门的一侧耸立着一丛青竹,院落四周的篱笆上爬满了豌豆。往院子里眺望,还可以看见里面种着几趟绿油油的蔬菜。
就在这时,叶儿一个没留神滑倒在地扭伤了脚踝。香凝检查过后很是心疼,便命赵大海背着叶儿继续前行。叶儿靠在赵大海背上,虽然疼痛但脸上似乎洋溢着某种幸福,脸颊也微微泛红,心扑通扑通的直跳。
山路着实难行,背着叶儿来到院前的时候,赵大海已然冒了汗。百里尘远远望见几人过来,早已在院中等候。赵大海先将叶儿轻轻放下,然后脱下大氅叠成垫子铺在石凳上,又将叶儿扶坐在上面。之后赵大海转身向百里尘和香凝行了一个礼道:“先生,小姐,在下先去山里采些药草为叶儿疗伤,很快便会回来,暂且告辞片刻。”说罢便已飞奔了出去。望着赵大海远去的背影,叶儿的脸颊越发的红润。
师徒礼罢,百里尘带香凝走进了正中的草庐。草庐内的陈设非常简单却十分干净。厅堂正中有一尊香炉,缕缕的青烟不停的从香炉里飘出,青烟上升到屋顶后,与屋顶稻草的香气融合后散发至四周,使得整个草庐都弥漫在一种淡雅的闲适之中。香炉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画中是一位琴师在竹林内抚琴,四周烟雨蒙蒙,碧叶萦绕。厅堂的两侧分别铺着厚厚的草席,其中一侧的席子上摆着一只方桌,方桌上有一些茶具。另一侧相对五尺摆有两张琴桌,上面各自摆放着一把琴,香凝一眼便认出其中一只便是凤鸣,此时的琴弦已然铺设一新。
百里臣先让香凝坐在有茶桌的一侧,亲自沏好茶,还端了一杯送给在院子里石凳上休息的叶儿。之后又打了一盆清水返回厅内,仔细的洗了遍手,擦干后,又取出一块干净的白布,盘坐于与凤鸣相面的琴前轻轻的擦拭了一遍琴身。接着对香凝说道:“徒儿,该你了。”
香凝心领神会,也仿效着百里尘的举动同时问道:“师父,为何弹琴之前会有如此礼节?”
百里尘答道:“天地间万物皆有灵性,气场交互相通,你若诚心爱惜一物,它定也会回应于你,弹琴的至高境界乃是人琴合一,若琴师不能与琴相融,即便有再高的技艺,也难奏出上好的音律。”
香凝听从师父的话,洗完手后来到摆放凤鸣的琴桌前慢慢坐下,取出贴身的绢帕,擦拭琴身后便开始和百里尘交流琴艺。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赵大海急匆匆的跑回了院子,此时他手里已提着一捆新鲜的草药,足有十几种之多。赵大海先将草药的叶子摘下,又用双手将叶子团在一起用力挤压。然后掏出随身的绢帕,将药泥敷在上面,接着对叶儿道:“在下练习武之余也学了一些医治外伤的法子,你快些把药敷在痛处,虽然不能立竿见影,但用不了半个时辰,便会有很大缓解。”
叶儿故意撅着嘴回道:“哪有病人自己疗伤,郎中却在一旁闲着的道理?”
赵大海听罢挠了挠头显得有些犹豫。叶儿接着道:“怎么?还怕脏了你的手不成?”
赵大海赶忙回道:“当然不是,只是这男女授受不亲。。。”
“哼!若是如此,方才你背着我又算怎么着?”叶儿反问道。
赵大海支支吾吾哪里说得过叶儿,只好俯下身子先轻轻的将叶儿的鞋子脱下,又将草药仔细的敷好。叶儿此时已经忘记了疼,脸上堆着得意的笑,还时不时的故意上下拨动脚趾,羞得赵大海一脸通红。
晌午时分,百里尘打算起身烧饭,被赵大海拦了下来。
“先生您尽管休息,做饭这事我来。”赵大海道。
“壮士还会烧饭?”百里尘疑惑的问道。
“爹娘没的早,好多事情只能靠自己,就是做得不太好,只要您不嫌弃就行。”说罢,赵大海到园子里摘了些青菜,又取出自带的干粮和肉脯,在厨房里烧了些饭菜。
等到了吃饭的时候,大家自然都忍不住称赞赵大海,叶儿更是甜到了心里。香凝觉察到了叶儿的心思,但没有做声。
午饭过后,香凝又向师父讨教了一会琴艺便早早起身告辞。一来是怕打扰了师父休息,二来也考虑到回去的路上也需要些时间。临行前,百里尘小心的将凤鸣装入牛皮琴箱后交给赵大海,并嘱托赵大海一路上要好生看管。香凝千恩万谢之后便与赵大海和叶儿一同起身返回景峰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