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的气息悄然而至,大地回暖,浔江两岸氤氲混沌。日出初耀,郭倩容躺在院后的藤条长椅上沐浴着和煦阳光,忽然想起几个月前买回的腊梅,多日未关注,不知此时是否已展苞蕾?便起身走到亭边。腊梅就植于亭左侧,但见枝头数粒花苞,有绽放的,有含苞待放的。郭倩容凑上去闻了闻,但觉蕊香散发,清新奇异,沁人心脾!她抛开所有的纷繁乱杂,闭上眼尽情地享受惬意一刻,不时用脸触摸玉蕊娇瓣,感受那份身心与自然融为一体的怡情。却在此时,厅里的电话响起,让她在遐思中回到现实。电话是杨世杰打来的:“夫人,仲明等人已让冉若珠上套,急需人手支援!”郭倩容道:“你在哪里?”杨世杰道:“我在玉器店里。”郭倩容道:“你等着,我马上赶过去!”
不多时,郭倩容赶到玉器店,杨世杰将飞鸽传信递与她。郭倩容看完信,大喜道:“很好!冉若珠你这个老妖婆,这回终于要栽了!”杨世杰道:“夫人可想好如何助仲明?”郭倩容道:“还用想么!这回还是得看牟耀林那小子,你马上打电话让他过来!”杨世杰道:“让他来玉器店?”郭倩容点点头。杨世杰拨通了电话,许久没有人接,转身道:“人不在,怎办?”郭倩容道:“再拨过去,若是不接,你赶一趟警察局。”杨世杰又连拨了两次,对方依然未接,只好匆匆赶往警察局。刚到警察局门口,杨世杰恰见牟耀林低着头从一旁的会议室走出,于是大呼:“牟局长!”牟耀林抬头看来,见是杨世杰在招呼,忙迎上来:“是杨先生,找我有事?”杨世杰凑上去耳语几句,牟耀林道:“好,你先回去,我手头上还有些事要处理,半个时辰后我去找夫人。”
半个时辰后,牟耀林如约而至。郭倩容道:“上回无功而返,大失所望!此次不同,人赃俱在,看那老妖婆还作何狡辩!你马上派人往云岭协助叶仲明等人,至于动用多少警力,你看着办吧!”牟耀林道:“上回荀队长不力,现已待职候用,相信新提上来的何队长能担此重任。夫人放心,今次必能逮捕冉若珠,请静候佳音!”郭倩容道:“很好!不过还是要记住,不可走漏风声!”牟耀林说声“知道”便告退。
云岭德胜饭店内,叶仲明等人正在提前庆贺,作为特邀嘉宾,梁汉民深感荣幸,得知他们要刬除的人正是王府冉夫人,想到自己的仇有人代报,心中颇为兴奋。叶仲明则感激道:“我们得多谢梁先生鼎力相助,不胜感激!此乃天意,天意助我们旗开得胜!”柳映红算是彻身感受到叶仲明的老辣多谋,从怀疑到敬佩,只历短短数日。梁汉民道:“叶老板若有需要,我梁汉民当义无反顾助上一臂之力,也好报我当日一箭之仇!”柳映红道:“梁先生的话说到坎儿上了,我们正愁力量不足,但问您的人马不会都是鬼子兵吧?”梁汉民道:“柳夫人这话就不对了!梁某虽与日本人做事,还得留条后路给自己,总不能把身子也卖给日本人,手下虽不多人,但都是中国人,且个个骁勇善战!当然,你们需要日本人协助的话,我去请来便是。”叶仲明道:“日本人就不必了,有你们就很好,届时城里还会派人来协助。来来,大家别光顾说话,干杯!”
眼看元宵将至,冉夫人思来想去,最终决定赌一把:任何人也不惊动,就以王府的力量对付这次难以预料的变数。清逸居内,王潇深感势单力薄,万一发生预料中的情况,冉夫人有个三长两短,这天还真能塌下来。当冉夫人说出了自己的决定,王潇的恐惧感陡然倍增,心想冉夫人素来步步为营,从不走险棋,此时倒像是中了什么邪?他沉默一会,还是忍不住劝道:“夫人,俗话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再退几步来讲,万一这叶老板就是警察局的人,结果是可想而知!您能不能再考虑考虑?”冉夫人道:“不必了!事有轻重,哪怕这次栽倒也认了,只要对革命起到积极作用,牺牲一个冉若珠不算什么,这笔帐划算。你且去安排兄弟们做好随时应变的准备!”王潇道:“明白了夫人,我这就去!”
王潇召集兄弟们进左厅作最后安排。众人陆续进来,王潇严肃的道:“事已至此,也许大家都觉得有骑虎难下的难堪!是的,夫人执意不请援助,眼下我们只有在座的诸位兄弟,加上正义兄率队的二十多外围兄弟,若然生变,以区区几十来人不足以御敌,故惟有以一代十,以十代百的去拼。除了君良和我留在府内保护夫人之外,左三率其余兄弟散布于府院周围,作第一重保护,第二重保护则由正义率外围兄弟担任。”左三道:“潇哥的安排可否略作调整?依我之见,由我留于王府,你带着兄弟们在外面,若生变,夫人是首当其冲,要说保护谈何容易?而你跟夫人在一处,万一你俩都被控制住,我们岂不是群龙无首!”王潇考虑片刻,觉得左三说的在理,便道:“也好,不过你要记住,保护夫人的安全至关重要,不许有任何闪失!”张定扬道:“我觉得多安排些人在夫人身边为是,万一动起手来,也好有个照应。”王潇道:“其实我们只是担心会生变,说不定只是虚惊一场罢了。夫人之所以赌一把,不让我向金牛寨请援,或许她便是抱着如此乐观的心态。这样吧,再让定扬留下来,你们仨人的主要任务就是保护夫人的安全!”王潇说罢,将十支新枪和五百发子弹交给李文顺,令其速送至王正义手里。
元宵节前一日,何队长率众三十余人奉命赴云岭,与叶仲明等人汇集于云岭郊外。待何队长上报完队伍情况,叶仲明即公布行动计划:金凤凰二人负责送货;由钱队长率十人把守于观音岭路段出口;其余人在何队长指挥下直入王府捉拿冉若珠;梁汉民及其手下跟随叶仲明隐于王府附近,同作后援。何队长问道:“除了冉若珠,其他人是否一并捉拿?”叶仲明道:“若无殊死反抗者暂可不捉,擒贼擒王,拿下冉若珠,其余乌合之众则难成气候!”柳映红道:“时间安排你不说具体些?”叶仲明呵呵一笑:“还差点忘了!”转而问梁汉民:“梁先生认为什么时间更好?”梁汉民抚着下巴略作思索便道:“依我看,晚上最好,但金凤凰前两次试送都在白天,突然改变时间恐怕会引起对方高度警戒。请问叶老板,当时你们定在元宵节交货,有无商恰具体时段?”蔡一民道:“只说元宵节当日,未商定具体时间。”梁汉民喜道:“这就好办了!我们将送货时间定于傍晚时分,待金凤凰从王府出到路口时天色将黑为最好,如此突然袭击,对方摸不清我们的情况则不敢贸然反抗。”叶仲明点头赞同。
元宵节是年后第一个节日,家家户户沉浸于节日的氛围中。王府也不例外,府前院的篱墙挂起了一排红灯笼,红绿交辉,煞是惹眼。因为初一元宵不杀生,冉夫人请来庖厨,做了不少些汤圆和糕点,还有兄弟们都爱吃的大笼糍粑,以增强节日气氛。一大早,冉夫人便将房间整理得整整齐齐,以往都是由曹坤龄整理的东西,如今都得自己动手,好在过年前兄弟们已将室内打扫干净,而今只是将一些凌乱的物什摆放整齐。卧室正中那张二十几年历史的梳妆台,虽已陈旧,在冉夫人眼里却是件宝贝,那是结婚时唯一留得下来的证物。冉夫人打开梳妆台右侧抽屉,取出一个精致的镜奁,用手反复的擦拭,生怕哪里的灰尘还粘附着,然后凝神望了许久,便喃喃自语:“志永,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不想拿它出来看看,就是害怕想起你!曾经的少女春梦,是你给予我幸福的思考,美好的憧憬,虽然我们最终没能在一起,但我的生命里有过你,此生已知足无憾!你的宝贝大女儿亦芳已长大成人,看得出她与我儿子王晋元很投缘,希望他俩能按照我们的意愿走下去,有情人终成眷属,以弥补我们这一代人的遗憾!唉,世事沧桑,宛若浮云……志永,我说这么多,你能听到么?你在天有灵,就保佑我今日不会有事发生,否则我也会很快见到你了!”此时王潇来到门外,见冉夫人将卧室收拾得舒适洁雅,歉疚的道:“坤龄不在,凡事都得夫人顾及。”冉夫人笑道:“没什么,自己的房间自己动手,逢年过节的,该收拾的还得收拾。”王潇道:“叶老板遣人传信,由于某些环节问题,货物可能要晚些才会送抵。”冉夫人道:“晚点无妨,送达便好。防范工作做得如何?”王潇道:“没有摆兵布阵,只留三名兄弟在府内保护您的安全,其余人在外头见机行事。”冉夫人道:“留谁也不能留你,万一我出事,你就是大伙的主心骨,必须稳定军心,从长计议。”王潇道:“我明白。夫人,昨晚我想了一宿,总觉得这好像是个套,一个华丽诱人的圈套,如果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冉夫人厉声道:“不许如此说话!大丈夫言而无信,岂能当家立世,仁信江湖?冉若珠虽一介女流,可不希望江湖上对我闲言碎语!即便是个套也要去钻钻,我倒想看看敌人有多少伎俩!”
行动前,梁汉民又经过深思熟虑,欲建议行动方案略作调整,便对叶仲明等人道:“我们以大队人马接近宁岭村,势必让对方率先知晓,要知道村外周围肯定散布着王府的哨眼。经过分析,只有一条可以无声无息靠近王府的通道,即我们沿狗跳沟前进,横渡小引河之后,再翻过王府对面的矮岭,借林木掩护可以直抵王府门外。”叶仲明道:“此道好不好走?”梁汉民道:“没有道路,正因为如此,王府的人绝不会想到要在这些地方加以防范,而且因为隔着小引河,这道天然屏障足以令其疏忽大意。”叶仲明道:“好!就安梁先生的路线行动。钱队长,你等仍尾随金凤凰之后,至观音岭后先隐伏起来,待天将黑后再潜至路口处警戒。”调整完毕,众人始分头行动。
午后,钱队长等人在云岭郊外一处废弃土坯房内助金凤凰装载货物,马车内装完所有箱体,外面仍垒以木头作掩饰。眼看时候差不多了,金凤凰开路而去,钱队长率队远随其后。
在梁汉民带领下,众人沿百乐乡方向进发,行了十多里路,已进入百乐地界。狗跳沟便是百乐乡与云岭镇的分界线,接小引河始,一直延伸至云百大马路,所跨之地皆为荒山野岭,人迹罕至。沟内并无流水,只因地势高于小引河,若遇雨季,沟里的水倒向两端泄泻,一端注入小引河,一端穿过马路隧洞,漫向茫茫田野。众人沿干沟跋涉,带头的几人各执利刃,遇上荆棘杂丛等即行斩除,为后面的队伍开劈道路。约一个时辰工夫,众人终于走完了数里长的狗跳沟。来到小引河边,梁汉民驻足观望片刻,便指着对岸延伸至小引河的矮岭对众人道:“此矮岭与狗跳沟岭形成了小引河唯一的小峡谷,只要顺利渡河,过得峡谷再爬到矮岭上,此番行动的胜利将触手可及!”叶仲明命众人注意隐蔽,再下令分批渡河。小竹筏每渡五人,不足十渡,众人已悉数抵达对岸,轻松登顶矮岭。借着草木掩护,众人爬过两里多的山路,悄悄的潜到王府对面的高坡上,此时的太阳尚在西半天挂着。叶仲明对众人道:“大家原地休息,不许活动,不许张声,违者必追责问罪!”
王府上下围着吃汤圆,大家吃的并不轻松欢悦,特别是王潇,时有不祥之兆,只觉得冉夫人是在厝火积薪,他认为有些事情明明可以避免,为何冉夫人却要孤注一掷?实在想不明白,又无可奈何,惟祈祷上天保佑!午饭后,王潇率众兄弟离开王府,与府外的王正义商讨防御措施去了。留下的左三,张定扬和仇君良三人陪着冉夫人在前厅饮茶闲聊。左三托腮凝思,仍在不停的设想着各种情形,以及思考着各种情况发生时的应对措施,尽管越想越乱,而越乱越不能停止去想,殚精竭虑,他恨不得在此短短时间里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冉夫人见左三闭目不语,安慰道:“三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再胡思乱想了,事情也许没你们想象的糟糕,大家须开心点!”左三道:“可是夫人,眼下我明敌暗,且不管敌人怎个使刀弄枪,起码我们招架不住了也能躲得住才行。”冉夫人哈哈笑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其实非我轻敌,只是不必惧怕他们便是!或者我们也只是杞人忧天罢了。”张定扬道:“夫人说的好,我们是在干一件很大的事,必须乐观面对,更要沉着应战,再说我们王府兄弟可没一个孬种!退一步讲,万一真是敌人设的圈套,但从上次晋元被捕一事可以看到,敌人的伎俩不外乎一些蝇蚁手段,也用不着惧怕他们!我们要以晋元为榜样,不屈于敌!”左三道:“不管怎么说,安全是最重要的,夫人常对我们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个我也想好了,得把夫人藏起来,有我们三人在府前对付一切变化足够了!”张定扬也觉得是个好办法,立即点头同意:“夫人,这是个好主意,您必服从我们!”仇君良已上前搀着冉夫人,边拽边道:“时间差不多了,咱先送夫人回房。”冉夫人拗不过众人,只好服从安排。安置好冉夫人,左三似乎命令一般道:“不管外面发生什么,夫人不许出来!”冉夫人道:“只要你们冷静处事,我呆着不动就是!”说罢随手关上门。三人“软禁”了冉夫人,顿感轻松许多。仇君良道:“咱弄张台凳坐到府前院去吃两口如何?”左三欣然道:“对!定扬,你去弄些酒来。”仇君良将一方桌搬到前院,三人便围起对饮,兴致来时,还划上几拳。
金凤凰驱车至观音岭附近,见时尚早,蔡一民下令停车稍候,禤环担心道:“此处太空旷,若被人发现我们故意停待恐有不妥?”蔡一民道:“行,待我钻进车底下,若有路人问及,你只说是车子坏了。”说罢即钻进车底内半趴着,还特意伸条腿露出外面。钱队长远远看到金凤凰停车,不明所以,便令众人原地休息。
眼看日挂山头,左三等人正纳闷金凤凰尚未到来,但见仇君良在门外叫道:“来了,来了!”左三和张定扬迅步走出门外,远远看到满载木头的马车缓缓而来,张定扬笑道:“没其他人,仍只是金凤凰夫妻,看来我们真的是杞人忧天!”左三道:“现在下定论为时尚早,不管如何,一切照常,先验了货再说。”马车进入王府,蔡一民顿感气氛不对,除了迎接的三个,王府内空无一人,不禁懊恼起来,遂问:“府上的兄弟呢?”左三道:“今日节日,兄弟们喝多了都睡去了。”蔡一民并不怀疑,因为面前这三人也满身酒气。众人一齐卸去木头,然后将五个大箱子抬回左厅,左三一一打开箱子验货,确认无误后,便取来金条交给蔡一民。本想挽留金凤凰二人吃了饭再走,蔡一民却婉谢:“时候不早了,晚上带着这么多钱不安全,我们得赶紧回去复命。对了,马车暂放王府,待来日再取回。”左三道:“行,那就不留二位了!”金凤凰夫妇便同骑一马,挥手道别。
王潇等人就潜伏在王府后坡附近,对下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待金凤凰走后,兄弟们终于松了口气,欲返回王府,王潇却道:“大家且慢!金凤凰虽然走了,难保不会折回来,且有无随来人马不得而知,我们得尾随跟踪他一二里。”众人即抄路踪而去。
金凤凰出了王府,天色将黑,何队长等待一会儿,便下令开始行动。众人潜至王府门前,但见府内悄无声息,何队长暗忖:“如此安静,莫非有埋伏?”静观片刻,仍不敢贸然行动。未几,但见有人走出厅门,往篱门外走来。何队长心一横,箭步冲过去,后面的人紧随而上。府内走出来的人是仇君良,本想出来看看外面的动静,刚到篱门附近,闻得一阵杂遝的脚步声传来,忽见眼前黑压压一片人如从天降,以为是眼花了,再定睛看时,身体已被人控制住。何队长即下令搜查王府。左三与张定扬刚想去接冉夫人出来,突然发现几十警察冲进府中,刚想拔枪反抗,张定扬立即制止:“夫人说了,要冷静!”眨眼之间,警察已将他俩团团围住。何队长问道:“冉若珠在哪?警察局接到密报,怀疑王府私藏私贩军火,大家给我仔细的搜!”片刻,来人报:“前排左边屋子发现大量武器。”何队长嘿嘿笑道:“情报果然不假!快说,冉若珠在哪?”
清逸居内的冉夫人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情况,霎时间一切皆明,于是拄着杖子慢慢的走出来,洪声应道:“老身在此!”部分警察迅速冲过去。冉夫人安之若素,拨开围住她的警察,慢慢走到何队长面前,问道:“你们就是为抓我而来吧?”何队长理直气壮的道:“上回没有证据逮捕你,眼下无话可说了吧?”冉夫人仔细看着何队长,想起上次此人也在场,便道:“上次是国军旅部,这回是警察局,请问何队长身兼几职?”何队长对冉夫人的质问置若罔闻,令道:“带走!”冉夫人道:“此事与他们几个无关,别为难他们,我自个会跟你们走!”左三急了:“夫人……”冉夫人举手制止:“甭说话!”
此时,院外突然传来枪声,声音越来越近,感觉已到篱门外。原来是王潇等人返回王府后发现了情况,正与守在门外的警察发生枪战。但王潇很快又发现,王府对面也有警察包围过来。冉夫人走到篱门处,朝外面喊话:“潇儿,你们都别打了,他们赢了!”
一切意料中的事情都顺理成章的发生了!王府兄弟们虽心有不甘,但仍得接受事实,输了就是输了,非是输给对手,而是败于自身!
叶仲明从坡上看到冉夫人被押走,兴奋地拥抱住身边的柳映红,趁着夜色掩护,悄悄地吻到她脸上。
钱被骗去,武器被收缴,王府兄弟还眼睁睁看着冉夫人被押走,一个个默不作声,都觉得仿佛是自导自演的一出滑稽戏。沉默良久,王潇安慰道:“大家不必担心,夫人不会有事的。其实夫人早已料到此番结局,所以她根本不想请援,目的就是不想牵连援军。”张定扬道:“可是,夫人一向听你的,为何你不作劝止?”王潇道:“非我不劝,但夫人说了,大丈夫行于世道,不可言而无信,宁可人负我,不可我负人!这就是许多人乐意与夫人合作的原因!”左三道:“什么都别说了,大家还是想想如何去救出夫人吧!”如此一说,众人又静了下来。王潇道:“此事须得先让晋元知道,左三,知路,你俩速去金牛寨通知晋元。”二人得令,立即起程,快马加鞭一个时辰便抵达金牛寨。
其时金牛寨内正在举办各种游园活动,议事厅内只有王晋元独自一人在忙于工作。左三先见到曹坤龄,本不想让她知道,在其再三逼问下,只好道:“见到晋元再说!”曹坤龄领着二人来到议事厅,左三便将近日发生的事一一说来。曹坤龄急得大哭起来,王晋元安慰道:“别太紧张,母亲不会有事的。”复问:“那老板真叫叶明?”左三点头道:“是的,他自报。”王晋元思索片刻,说道:“叶明?叶仲明,一字之差,只是我未曾见过此人。坤龄,你去唤方参谋过来。”曹坤龄走后,王晋元问道:“叶明的夫人长什么模样?”左三道:“此妇戴着墨镜,很年轻很漂亮,怎么说,我也不懂如何形容,总之有我一般高。”马知路接话描述:“鼻直唇丰,肤白如脂,臀肥腰细,妖艳风情,对吧三哥?”左三连连说对。王晋元自语:“刘氏?柳氏?莫非是柳映红……也不大可能!”此时方孝铭到来,问明情况即断言:“没错,此人就是叶仲明!”王晋元道:“既然确定是叶仲明,但所说的刘氏却很像柳映红,二人怎会混到一块?”方孝铭道:“王总有所不知,日前我收到石副司令的消息,说是叶仲明已调离石门庄,大概是进城去了。”王晋元道:“噢,原来如此!那就不奇怪了,两人在一起当是顺理成章的事!”曹坤龄带着哭腔道:“晋元哥,我真的好担心害怕,他们会不会给夫人动刑?”王晋元道:“这可很难说!不过母亲既然早有准备,相信她老人家暂时能对付过来。大家先别着急,事已至此,容我再想想办法。”
鹰王和杨家虎闻讯赶来,随后还有蒙亦芳,牟韵莲等几人。获悉详情后,鹰王大怒:“狗娘养的!叶仲明净干卑鄙无耻之事!家虎,我命你即刻擒拿此人!”王晋元举手止道:“大家稍安勿躁!对方是有备而来,不轻易让我们去翻盘。家虎和亦芳留下来,大家先退去吧。”待众人退去,田丫牛姗姗来迟,一进门大嚷:“兄弟,夫人是不是被抓了?是谁干的?快说来!他祖宗的,待老牛去捏碎他那驴瓢!”王晋元道:“丫牛莫冲动,夫人暂时没事,先下去吧,我们正在想办法。”田丫牛道:“好吧,你们快想办法,去救夫人时要通知一声我老牛!”说罢骂骂咧咧的走出去。杨家虎道:“确认是叶仲明干的?”王晋元点点头:“若没猜错,还有柳映红。”蒙亦芳道:“柳映红?此人可是翠红楼的头牌小姐,名噪浔城,无人不晓!”王晋元道:“翠红楼?不就是柳湘云执掌的那个?”杨家虎道:“没错,但柳湘云并非翠红楼的真正老板,可见夫人这件事与其幕后老板有莫大关系!”鹰王道:“这就好办了,顺藤摸瓜,让其幕后操纵者浮出水面,如此方能扳回主动!”杨家虎道:“没那么简单,这伙人有一定的权势,绝非一些流氓地痞所能比!眼下最重要的是打探夫人的下落并保障其安全,其次是追寻叶仲明等人。”蒙亦芳道:“这样吧,我去查探夫人的下落,你兄弟二人去追寻叶仲明等人?”鹰王道:“情况太复杂,不可单行独往,让英娇随你吧。”王晋元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二哥,明日你派人通知石副司令,看他有没有更好的办法。”议毕,四人连夜赶往县城。
冉夫人被押往云岭后,警车再将她遣送至县城的密查所关押。
叶仲明等人并未沿途押送,而是率先返回玉器店。郭倩容获悉捷报,匆匆赶来玉器店。她口头嘉奖了众人的出色表现,并对此次行动表示十分满意。叶仲明略述行动过程,末了问道:“夫人,下一步的审查工作不会让我和柳小姐出面吧?”郭倩容道:“你们已立大功,先歇着,再说你们都与老妖婆打过交道,不能让你们出面了,下一步由杨先生登场。”杨世杰惊道:“我……夫人,这不好吧?”郭倩容瞋他一眼:“有何不妥?老妖婆与你素不相识,能知道你什么?”杨世杰道:“夫人,我非此意,只想说,既然冉若珠犯的是私贩军火罪,当由警察局处理,由法院量刑判罪,您将她交给我审,岂不是滥用私刑?”柳映红道:“莫非杨先生还不明白?眼下要让老妖婆上西天,仅是夫人一句话的事,若不将王晋元一并刬除,留这祸根只怕日后便更难对付!再者,县城恰如天子脚下,终非老妖婆长留之地!一旦走漏风声,王县长岂能不闻不问?眼下没别的人选,非杨先生莫属!”杨世杰耷拉着脑袋,似满腹心事,沉思片刻,忽道:“夫人,我看还有人选,何不交给牟继中?先前是他让王晋元逃脱,这次可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郭倩容似是幡然醒悟,她心里是清楚的,不管牟继中是否绝对顺从,至少不会对她置之不理,不是因为她是县长夫人,而是出于念旧,念那份既懵萌又刻骨铭心的师生恋情。但在郭倩容眼里,牟继中又是个过于感情用事的人,这个弱点放在大是大非问题上是很致命的,王晋元逃脱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郭倩容便顺着杨世杰的话说道:“也好,但交给牟继中我是不会太放心,这样吧,事情还得由你主理,让牟继中从中协助,你看有无意见?”杨世杰道:“夫人的意思,是让我监督牟继中处理此事?”郭倩容道:“随你吧,总之有什么事我只找你,不会去找牟继中,你明白就好!”
王晋元等人到达浔城已是午夜时分,一些小旅馆早已熄灯打烊,杨家虎打算不作休息,彻夜查探,王晋元建议先去旅馆开个房间,晚上蒙亦芳和樊英娇休息,他俩出去活动,白天就让她俩出动,等查到线索再作下一步打算。众人皆同意,便在利君旅馆订了间大客房。
安置好蒙亦芳二人,王晋元和杨家虎步行出利君旅馆,至门外,二人均未想到首先要去哪里,对视片刻,异口同声说道:“去翠红楼!”王晋元道:“我是这么想,这柳湘云不可能不知道柳映红在哪里!”杨家虎笑道:“对,哥哥的想法与我一辙!”二人来到翠红楼门外,许是夜深缘故,楼内外比较冷清,里面有几个正在小憩的姑娘呈一字排着坐在厅内的长沙发上,人人裹着绒毯,看样子似乎很冷。门外无人招呼,二人径直进入楼内,那排姑娘见二人进来,突然像炸开的锅水,窃窃私语:“好俊的两位公子!”接着搔首弄姿,纷纷迎上来,莺飞燕舞般围着二人转。杨家虎用睥睨的眼神瞧了眼众姑娘,故意揶揄:“庸俗!都不是我哥们的菜,柳妈妈呢?姜是老的辣,哥们就喜欢她!”一姑娘娘道:“哟,这位公子自小缺娘似的!放着鲜花去捡枯枝黄叶不成?”众姑娘纷纷掩面大笑。杨家虎一听怒火中烧,伸手便要打那说话的姑娘,王晋元拦道:“弟弟休得动粗!”柳湘云听到动静从楼上下来,问道:“两位俊公子看中了哪个姑娘,领上楼去欢度春宵就是。”杨家虎一眼便断定她就是柳湘云,笑道:“柳妈妈,这些姑娘我哥俩都看不上!”柳湘云一怔,笑道:“呵呵,我知道了,你俩是冲着柳映红姑娘来吧?可惜你们来的不是时候,今日她有事出去了!”刚才说话的姑娘应道:“柳妈妈可不知哩,他们说喜欢的是您!”柳湘云瞪大眼睛看着二人,杨家虎点头道:“对啊,我俩就是喜欢你,请上楼!”柳湘云哪晓得是不是做梦,用力捏了一下手臂,感觉很疼,便高兴的领二人上楼。
三人进入房间,柳湘云回头看见几个姑娘尾随上来,狠狠的道:“去去去,都给老娘滚下去!”姑娘们只好笑着退回楼下。柳湘云刚关上门,转身一瞬,突然看见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的脸,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五官扭曲着求饶:“公子饶命,公子饶命……”杨家虎嘿嘿笑道:“想活命不难,只要你说出柳映红和叶仲明在哪里,即可免死!”柳湘云颤抖着道:“他们在哪我真不知道,只听说去执行任务,你们提的叶仲明,是不是石门庄那个?”杨家虎倏地将枪口抵至其额门,喝道:“正是他!你居然说不知道?”柳湘云被吓尿了一裙子,浑身筛糠似的,语无伦次的道:“知道……哦哦……不知道……真不知道,公子爷,老身实在不知道她在哪里……”王晋元道:“柳湘云,此乃人命关天的大事,我们本不想杀人,请别逼我们动手!”柳湘云冷静片刻,说道:“两位公子,我也不想死,可我真不知道,我不能编出来骗你们,否则你们找不到人,还会回来杀我。”杨家虎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花言巧语吗?我数三下,明年的元宵夜就是你的忌日!”柳湘云干脆闭上眼睛:“公子若是不信,那就开枪吧!”杨家虎本来只想吓唬吓唬她,不料碰上块硬骨头。王晋元道:“你说吧,柳映红大概会在什么地方?”柳湘云缓缓的张开眼睛,思索片刻才道:“大概在琼楼或其附近一片地方。再详细的便不清楚了。”王晋元道:“看来你是真不知道,记住,不许对任何人提此事,我们找不到她还会再来找你!”柳湘云的头像鸡啄米般点个不停。二人走出房间直下楼去,柳湘云嗲声欢送:“两位公子慢走哟,欢迎下次再来!”姑娘们小声惊呼:“哇……这么快!”不料柳湘云已站在楼梯口,叉腰一怒,众姑娘便瑟缩到一边去,不敢再吱声。
二人转至琼楼附近,除了琼楼还在营业,其余店铺几乎全部打烊,杨家虎道:“如此找下去无异于大海捞针,我们先上琼楼看看,若无发现,今晚大概不会有收获了。”王晋元道:“要不你上琼楼,我在附近转转,待会在琼楼大门外会合!”杨家虎点点头,径向琼楼走去。王晋元沿着大街慢慢往前走,白天喧嚣热闹的大街此刻想见个人影也难,好不容易见到两个人,却是巡夜的巡警。巡警怀疑王晋元是无业游民,偷鸡摸狗之徒,主动上前问话:“干什么的?这么晚不回去睡觉!”王晋元灵机一动,回道:“找人,找不到。”巡警问道:“找什么人?”王晋元道:“翠红楼的柳映红。”巡警哈哈大笑,说道:“傻小子,原来想逛窑子,走错路啦,呐,往那边走!”说罢指指翠红楼的方向。王晋元道:“在下便是从那儿出来的,听说她就在附近这里,两位大哥是否碰见过?”两巡警笑得更浪,嘻哈应答:“柳映红是谁呀?人家是翠红楼大牌,怎可能在这地方?”另一巡警道:“很难说,或许有可能在琼楼。小子,看你不像穷人,何不上琼楼找找去?别说什么柳映红,那柳映蓝、柳映绿可多着哪,哈哈哈!”王晋元礼道:“多谢两位指点!”说罢,转身向琼楼走去。
诗云:
防不胜防更须防,忍无可忍莫再忍。
世事由来我不犯,奈何犯我有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