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虎遍览琼楼的公共场所,一无所获,心想此时的叶仲明必已沉浸美梦之中。王晋元已等在门外,见杨家虎一脸无奈的走出来,自是不必多问,只道:“偌大的县城就剩我兄弟俩了,撤吧,待明儿再早些过来蹲候。”杨家虎看着皎洁的明月早已爬过中天,便道:“此时已过三更,回去了也睡不着,睡着了明儿一大早也起不来,琼楼上有个不夜咖啡厅,待我去问问是否通宵营业。”杨家虎去了一会便回来,引王晋元返上二层的咖啡厅。二人要了两杯咖啡和一瓶红酒,一碟酱鹅肝和一碗香豆,便对饮开来。喝了几口,杨家虎才道:“我在想,既然县长是哥哥的父亲,若实在找不到叶仲明等人,可否请他老人家帮忙?”王晋元立刻摆手:“不可,不可!母亲叮嘱,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去找他,再说吧,我那小妈郭夫人也不会欢迎我们。算了,浔城县城也不大,除非叶仲明不在这,不然总有一日会找到他。而且柳映红不可能再也不回翠红楼,有柳湘云这张牌在手,不愁找不到他们!”杨家虎道:“我倒是担心那个柳湘云,她肯定会说出我们找过她,如此一来,叶仲明二人知道我们在寻找他,必不会轻易露脸。”王晋元道:“先让他躲一时半会,憋太久了总得出来透透气!”
此时的叶仲明与柳映红确实在琼楼上。自郭夫人交代完毕离开后,剩下的事几乎全是杨世杰一个人的事了,这种失重式的轻松让二人有足够的时间去疯狂。叶仲明头一回进入琼楼这种充满珠光宝气的地方,直恨自己白活了三十多个春秋,楼上什么都是新鲜的,连空气都比乡下的新鲜!还真不是胡诌,琼楼内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怡人的馨香。二人在底层的人工温泉池泡了一个时辰,柳映红觉得肚子饿了欲撤,叶仲明仍抱着她不愿走,二人在水中又嬉戏了半个时辰,直到指头泛满皱纹,他才依依不舍的道:“走了吧!”随后,柳映红带他进西餐厅吃晚饭,看着他那副笨拙的吃态,柳映红笑得几乎要喷饭。叶仲明则埋怨:“这洋鬼子的东西就没中国的好!吃餐饭连根筷子也没有。”柳映红不得不执手赐教。还别说,这活儿比练太极拳还难!那刀具不用力切不下,太用力了又易打滑,叉子叉菜也不易,不是叉不起来,就是把肉推出碟外。叶仲明胡弄一番,无奈之下,干脆用两根叉子当筷子使用,好不容易才吃了个晚餐!饭毕,二人上顶层的舞厅跳舞。在这种地方,叶仲明觉得非常无趣,一是自己不会跳舞,二是几乎每一个男人都认识柳映红,不对,应是非常熟识,不但跟她招呼热聊,还不断地邀其共舞,简直应接不暇。叶仲明被冷落一边,只好自顾饮着闲酒,虽有富太礼貌邀舞,憾于自己不会跳,惟有笑笑婉拒。柳映红只顾着跳舞,全然不知叶仲明已在椅子上睡了过去。又一曲终了,柳映红回到位置上,发现叶仲明睡得正香,忙唤来服务生帮忙,几个人合力弄他回房。之后,柳映红余兴犹未尽,再去跳了数曲,直到筋疲力竭才休息。
晨曦初现。蒙亦芳早早醒来,不想吵醒身边还在酣睡的樊英娇,便悄悄地起床洗漱,然后一个人出到阳台边上。清晨的空气很清新,但格外的冷。旅店大院里空无一人,出奇的安静,而大街外叫卖的吆喝声不时传来,由远至近,又由近至远。随着天色渐渐放亮,外面的嘈杂声也越来越烈,城市在新的一日又开始醒来。蒙亦芳盼望王晋元带着好消息回来,她相信二人一定不负众望,必让冉夫人平安归来!太阳慢慢爬起来,蒙亦芳不知站了多久,始终未见二人归来,心里开始犯愁:他们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事?这种念头虽一晃而过,却在脑海激荡,她明白自己就是这样的人,遇到事好的坏的都会去想,直到看见事实为止,王晋元却夸赞这是好习惯,说唯有遇事冷静的人才拥有这种好习惯。蒙亦芳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很冷静的人,有时冲动起来连自己也感到害怕。
樊英娇醒来时发现蒙亦芳已不在,以为她独自一人走了,便起床走出来,见她在阳台上发呆,问道:“亦芳姐什么时候起来了?有消息了吗?”蒙亦芳缓缓转身,说道:“才起来一会,他俩尚未回来,也不知道情况如何。”樊英娇道:“那我们是否先等他们回来?”蒙亦芳道:“先等等吧,还能怎样?”
王晋元二人彻夜不眠,待天将亮时,两片眼皮盖已不停的打架,二人皆伏台小睡,服务生以为他们都喝醉了,忙上前招呼:“两位公子,需不需要扶你们回房休息?”二人始从半睡中醒来,杨家虎道:“噢……谢谢!我们不在此订房,待会天亮了再回去。”服务生说一句“公子不必客气”便走了。稍一会,杨家虎道:“哥哥,咱还是先回去吧!”王晋元点点头,二人从楼上下来,到了琼楼大门外,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往者来人,一时未有发现,只好打道回府。
柳映红被叶仲明的梦话吵了一晚上,一早便爬起来,站到窗边看着楼下的晨景,心想着这个小芬到底是谁?竟让与自己同床共枕的男人如此魂牵梦萦!难道自己的美貌胜她不及?突然,王晋元与杨家虎的身影出现在她视线内,从二层窗户往下看得很清楚,其中一个人的外貌非常有印象,但她一时想不出是谁。她披上衣服,立即下楼而去。待她出到门口,但见那两人已走过一些距离,便迅速追上去,因为人不是很多,所以她不敢跟得太近。柳映红边跟踪边回忆,忽然想到王晋元,于是戴上墨镜快步超越二人。待她再三回望之后,确认了稍高个的人即为王晋元,便弯腰蹲下,佯装理弄鞋子,待二人走过,又悄悄的尾随,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一路跟至利君旅馆外。
蒙亦芳终于等到二人回来,他们俩掩不住的倦容和糟糕的心情,不须多问已然明白几分。出乎意料的是,杨家虎突然道:“你俩立刻下楼,盯住一个戴墨镜的女人,此人一定还在旅馆门外!”蒙亦芳与樊英娇迅速下楼,果然在旅馆门外看到一个戴墨镜的女人,由于距离较远,蒙亦芳只能靠体形判断,觉得此人与所说的柳映红的体型有几分相似。而柳映红并未进入旅馆,在馆大门外徘徊一阵,还是匆匆离去。蒙亦芳二人紧随其后一直跟踪。
柳映红未回琼楼,而是前往玉器店。此时玉器店还没开门,她拍了几下,门开了个缝,露出蔡一民半张脸:“柳组长?”柳映红“嘘”一声,挤着门缝进去,命令道:“你俩速去利君旅馆查查,王晋元和他的一个朋友就在那儿。”蔡一民道:“他这么快到了县城?”禤环早已取来手枪,催道:“别啰嗦了,赶紧行动!”
二人见柳映红进玉器店没多久便与一男一女走出来,然后柳映红自个回了琼楼,那男女却朝自己这边方向走来。樊英娇问道:“她进去的是什么地方?”蒙亦芳道:“此乃琼楼,应错不了,此人就是柳映红!但这一男一女却不认识。这样吧,你去跟踪这对男女,我上琼楼探个究竟!”说罢径往琼楼走去。
待二人走后,王晋元才问杨家虎:“你几时发现有戴墨镜的女人?”杨家虎道:“我走你前面,数次回头与你说话,总发现那个戴墨镜的女人跟在身后,所以怀疑我们被敌人盯上了,为稳住她,一路上不敢对你说。”王晋元喜道:“很好,马上去追寻!”杨家虎道:“哥哥莫急!且先让亦芳二人前去追查,我有一招对付他们,你只管在房内休息,我下去便可。”王晋元道:“你想用我作饵?”杨家虎点头道:“没错,你别出房间,最好躺在床上。”
蔡一民夫妻来到利君旅馆,利用特别身份很快查到:王晋元果然住在此店,入住的房号是三零九。禤环问道:“是否现在就进去抓他?”蔡一民道:“不!单凭我俩捉不住他!你速回琼楼通报,待我上去先了解情况。”禤环道:“你得小心点,盯紧人,不可单独行动!”
樊英娇本想跟着二人进入旅馆,刚到门外,却见禤环单独出来,只好装成行人路过,待禤环走远,才又折返回旅馆,便在门口处碰上杨家虎,但已不见了蔡一民。杨家虎是没料到樊英娇会回来,忙问:“亦芳呢?”樊英娇道:“你说的没错,戴墨镜的女人极有可能是柳映红,亦芳已跟踪她进入琼楼,但她派来利君旅馆的一男一女被我跟踪着,如今男的已进入旅馆内,女的刚从门口出去。”杨家虎道:“男的是不是白白净净的,只有下巴留着一缀小须?”樊英娇道:“正是!他在哪里?立即逮住他!”杨家虎道:“先别打草惊蛇!哥哥在房间内作诱饵,等他们来齐了,再一并收网!”
王晋元明白杨家虎意欲何为,便躺在床上佯装睡觉,一边静听廊外动静。躺下不久,敲门声轻轻响起,数遍后,王晋元应声“来了”便下床去开门,门外没有人,整个走廊亦空无一人。王晋元将门虚掩,迅速退回房内,看着偌大个房间却无藏身之处,他想到了窗外,于是从窗户爬了出去,凸出的窗缘刚好可踩上一只脚,他一手握住窗框一脚悬空,抬头看去,但见上一层的窗户距离不远,便试着伸手够上去,刚刚触摸得到,抓牢之后便一蹬一跃,整个人翻上了上层客房窗外。但见房内的东西摆放整齐,可见此房并未住人,王晋元这才放心的跳进去。从四零九房间出到走廊,王晋元并未发现任何人,便向左端的楼道方向缓缓轻移,步声窸窣,就在楼梯转弯处,突然与刚上楼的蔡一民撞个满怀!二人互不相识,但各自行色匆匆,皆私下猜疑对方身份。相互僵持片刻,蔡一民先道:“公子是否就是王晋元?”王晋元感觉对方形迹可疑,闻言却未作多想,遂问:“请问兄弟是哪位?”蔡一民道:“王公子不必多问,当下有人想追杀你,请随我离开此地,时间紧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王晋元在想,我与你素不相识,一见面就让我跟你走,岂非笑话?蔡一民见王晋元还在犹豫不决,十分焦急的道:“别犹豫了!我是地下党,是卧底,是夫人让我来找你的!”王晋元一听到“地下党”和“夫人”等字,想法急剧逆转,救母心切的他拉着蔡一民急问:“夫人在哪里?快带我去见她!”
蔡一民急中生智,心想既然说出了是夫人派来,应该让他见到冉夫人,然后再想办法将其擒下,于是引着他从旅馆后门而出,迅速朝密查所方向奔去。王晋元并未完全相信蔡一民的话,边走边观行察言,但对方自出了旅馆后,却很少说话,只催着快走。到了密查所附近,蔡一民嘱道:“王公子且在小巷内稍等片刻,待我进去将闲杂人等支开!”其实密查所内除了被关押的冉夫人,根本就没有其他人,连看守的人也没有。蔡一民也未料到密查所会是如此,进去转一圈便出来了,对王晋元道:“公子可以进去了,夫人就关在一层的第四号房间内,为了不暴露我是地下党身份,你必须遵守两点原则,第一,不许出声,只能在窗户外看一眼。算二,你看了之后必须马上出来!”王晋元点点头,走到门口处,环顾一下四周后大步进入,直接走到第四号房窗边,一眼便看出里面关押的人正是自己的母亲冉若珠。而冉夫人双目微闭,半仰躺于椅上,四肢铐着镣链。王晋元终于相信蔡一民是地下党派来的人,于是赶紧出来,握着蔡一民的手道:“兄弟,能有什么好办法安全救出夫人?”蔡一民道:“办法倒是有,但不敢保证绝对安全,这样吧,你先到国民咖啡馆等着,半个时辰之后,我带地下党兄弟们与你会合,然后再商讨营救方案,你看如何?”王晋元也暂无良策,只道:“也行,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在国民咖啡馆见面!”蔡一民道:“王公子最好别到处乱走,敌人在街上布了不少眼线,每个角落都不安全!”王晋元点点头。
蔡一民送王晋元至国民咖啡馆后即转身离去。王晋元在咖啡馆门前犹豫一会,想到杨家虎尚在旅馆,半个时辰足够通知他们,便赶回利君旅馆。怎知道,回到旅馆后,王晋元寻遍内外再也找不到他们,眼看时间已差不多了,如果再去琼楼寻找,恐怕无法准时与地下党兄弟会合,不由得心急如焚。当他出到旅馆门外,正好见到樊英娇匆匆而回,急问情况,樊英娇道:“王总刚才去了哪?我和家虎上到客房,发现你不在,心急得分头四处寻找,这下可好,也不知家虎去了何处,我只好转回来,幸好又见到你!”王晋元急道:“时间紧迫,我得去国民咖啡馆与地下党兄弟会面,你去找家虎和亦芳,见人后马上赶往国民咖啡馆。”话音未落,人已快步而去。樊英娇来不及问上半句,突然觉得他所说的地下党十分蹊跷,心想地下党与这件事能有什么关系?莫非是敌人假借地下党之名设计引诱?樊英娇容不得多想,即尾随追去。
蒙亦芳跟踪柳映红进入琼楼,却在二层的咖啡厅给跟丢了,四处搜寻无果,只好走出咖啡厅,对琼楼上上下下又复寻一遍,最终一无所获,便下到门外等候。等了半个多时辰,但见杨家虎匆匆而来,蒙亦芳问道:“发生了什么?晋元哥呢?”杨家虎道:“情况有些不妙!哥哥突然失踪,只好分头寻找,我以为他会来了琼楼,所以便赶了过来。”蒙亦芳冷静的思索片刻,猜道:“莫非他发现了敌人的情况,然后追踪去了?”杨家虎道:“虽有可能,但他什么线索也没留下,不排除有别的意外。你们跟踪的人呢?”蒙亦芳道:“那个戴墨镜的女人很可能就是柳映红,还在琼楼上,但我跟丢了,只能守着门外。英娇跟踪的是一对年轻男女,也不知情况如何。”杨家虎道:“算了,我们还是回头寻找哥哥去吧。英娇跟踪的两人已分开,很可能会与哥哥发生碰面!”
王晋元准时赶回国民咖啡馆,在大堂随意选了个位子坐下,服务小姐前来招呼:“请问先生一共几位?”王晋元道:“两位……噢不对,是四位!”服务小姐差点没笑出声来。不多时,咖啡送上来,王晋元刚喝一口,忽见樊英娇匆匆赶来,她凑到耳边低声道:“王总,此地不可久留!我在外面发现了可疑目标。”王晋元立即放下杯子:“走,出去看看!”二人出到咖啡馆外,迅速蹿至小街对面的巷子里,稍作隐藏后,樊英娇道:“我随你身后而来,就在咖啡馆大门右侧的小店里发现了敌人,咱暂且在此候他出现。”不一会,蔡一民从小店里出来,东张西望一阵,便进入咖啡馆内。樊英娇指着蔡一民道:“王总你看,就是此人!”王晋元大吃一惊:“方才我与此人接触过,他亲自带我去见了母亲,还说他是个地下党,怎可能成了敌人?”樊英娇也震惊了,瞪大眼睛道:“你一定上当了!此人正是我们在琼楼附近跟踪的人,与那个戴墨镜的女人有密切关系!我跟至旅馆后,此人便消失踪影,与他一道而来的另一名女子随后撤离旅馆,兴许是报信去了。”王晋元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差点中了敌人的诡计!
蔡一民进了咖啡馆,左等右等却不见王晋元等人出现,一时乱了分寸,临时应变带来的喜悦变成了焦虑。躲藏在小店里伺机行动的钱队长等人,一直等不来蔡一民的暗号,有点坐不住了。禤环对众人道:“你等稍加耐心,待我先进咖啡馆看看!”蔡一民见禤环独自一人进来,问道:“你怎么进来了?”禤环有点不悦,反诘:“我倒想问问你到底怎么回事,不是约好在此会面么?”蔡一民一脸茫然:“实在不明白了!我也在想,会不会是对方已发现了我们什么?”禤环一肚子怨气,怒道:“你就不该用这破计烂招,什么欲擒故纵,分明是放虎归山!当时你就该把他拿下!”蔡一民摊手道:“我是想过要拿下他,但我也是一个人,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下手机会,不得已才出此策。你先退去吧,再等等看。”禤环斜他一眼,便快步离去。
自接下这摊事之后,杨世杰感觉如履薄冰,心想若稍有不慎,必将招惹祸患,因此他变得小心翼翼。经过一夜深思熟虑,他决定次日即转移冉夫人至连江亭。翌日早饭后,杨世杰联合何队长,利用警车将冉夫人押往连江亭。而此时此刻距王晋元看到冉夫人那会儿尚不足半个时辰。
樊英娇看到禤环一进一出,料定敌人已在小店内布下了力量,只待王晋元一出现便张爪擒来,于是问道:“敌人就在眼前,我们该如何对付?”王晋元道:“不必对付他们,眼下先去救出夫人!”樊英娇道:“可夫人还关押在牢房里,我们如何进得去?”王晋元道:“暂未想到更好的办法,且去到那儿再见机行事吧!”二人来到密查所附近,感觉到周围并无异常,王晋元这才稍放宽心,嘱道:“你在外头放哨接应,我自己进去救人便可。”樊英娇担心的道:“这周围都没有人看守,我觉得很不正常,必定又是敌人布置的陷阱!王总,我们不能再大意了,不如先回去商个对策?”王晋元道:“既然已来,救不救人是另一回事,我得进去看看!”说罢轻步走近密查所大门,奇怪的是,这大门竟是虚掩着,透过门缝看去,里面亦无任何动静。王晋元轻轻推开门,径直往第四号房走去,从窗外再往里看,不由傻了眼,里面竟空无一人!其它房子的窗户紧闭着,王晋元试图打开,却如何也打不开,于是朝楼上走去,才上几步,却见二层已被铁栅门拦着,他朝上面喊了几声:“有人吗?”楼房内只有回音。此时樊英娇也走进来,问道:“见到夫人没有?”王晋元摇着头退了下来,指着第四号房道:“先前夫人就被关在此房,可惜我们来晚一步!”樊英娇道:“快撤吧,晚了恐怕真要中计!”王晋元心有不甘,还是退了出去。刚出到小巷口处,忽见前方急匆匆走来几人,正是蔡一民等人,眼看无处可藏,樊英娇便拉起王晋元回撤,退回到密查所右侧靠墙而隐。
众人赶到密查所,发现人已不在,蔡一民甚是慌张,忙令搜寻。禤环查看到第四号房间,未发任何撬损迹象,断定是自己人转移了冉夫人,便说道:“大家不必紧张,冉若珠很可能是我们的人带走的。”蔡一民十分生气:“哼!明知道我们在行动,却要把人带走,眼看就要上钩的大鱼怕是无饵而退了!”钱队长道:“蔡组长,对方也许还不知道我们转移走冉若珠,何不来个空穴捕狼?”禤环道:“钱队长说的对!只要王晋元等人还不知道,我们照常拉开大网!”蔡一民思索一会,无奈的点头:“也行,权宜之计罢!大家先撤出去。”屋外的王晋元和樊英娇听到里面的谈话,已先行撤去。
柳映红回到琼楼,将刚发生的事说来,央请叶仲明出击捉拿王晋元。叶仲明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微睁眼睛慢悠悠的道:“急什么?冉若珠在我们手上,正好让这群猴子折腾折腾!从现在开始,你给我好好呆在琼楼上。”柳映红道:“叶组长可要明白,杨先生很快会将冉若珠送去连江亭,王晋元在县城找不到她,自是不会驻留太久。”叶仲明翻个身,背对着柳映红,扯了被子盖过头顶。柳映红上前推了推,见其置之不理,大声道:“你不去我去!”叶仲明“呼”的撂开被子,瞪着眼道:“你觉得能拿下他?你尽管去吧,但弄出了坏事来可别找我!”说罢又盖上被子睡去了。柳映红一脸无奈,转身踱至窗边,静静的俯视街景。
杨家虎考虑到安全问题,不再安排与蒙亦芳分头行动。二人出了琼楼,在大门紧闭的玉器店前转悠片刻,便赶回利君旅馆,可一路上再见不到王晋元和樊英娇,三零九客房也是人去房空!形势似乎变得越来越被动,初始的行动计划完全被打乱。蒙亦芳道:“我们被敌人这般牵着鼻子走,几乎完全丧失了主动权!而且,我怀疑我们每走一步都在敌人的监视之内,如此下去,不但救不了夫人,反而让敌人步步为营,最后连我们也被套下!”杨家虎点头肯定:“你分析得很正确!所以我们哪也别去了,只等哥哥和英娇回来,大家再商讨对策。”蒙亦芳道:“司令先睡会吧,我去楼下守着,若有情况,我上来叫醒你。”杨家虎道:“也好,但你别再离开旅馆范围,申时之前,若不见哥哥和英娇回来,我们只有最后一个办法:去找柳湘云!”蒙亦芳点点头,下楼去了。
得知冉夫人已被转移,王晋元二人不想再与蔡一民等人玩捉迷藏游戏,便离开密查所径向琼楼赶去。一路上,樊英娇仍是很不放心,劝道:“王总,反正一时找不到夫人,不如先回旅馆吧,你已经一夜不休息,回去睡一会也好,让我去接应亦芳姐。”王晋元道:“甭说了!这关头我哪有睡意?要不这样吧,你先回旅馆等着,我去琼楼看看,若寻不到什么线索,我会再回旅馆。”樊英娇坚决道:“不可以!你的行踪已经暴露,我必须保护你的安全!”二人回到琼楼,从一层一直寻至顶层,不但没有发现叶仲明等人,连蒙亦芳也见不着。在露天的顶层上,王晋元察看了周边的街道,时近正午,街上往来者络绎不绝,樊英娇指着大门紧闭的玉器店说道:“便是这间玉器店,我们发现柳映红与他们的人接头,估计现在已没有人在里面。”王晋元往下看了看,说道:“俏佳人玉器店?会不会是他们的联络点?嗯……很有可能!你下到三层的客房部问问,看有否靠街边的空房,若是有便订下一间!”樊英娇道:“好的,你在这等着,从现在开始,我们不许单独行动,无论如何必须等我上来!”说罢迅速下楼。王晋元盯着玉器店出神,想起昨晚曾经在此地察看过,只是未多加留意。不多时,樊英娇回来道:“王总,我已订下一间房,靠街边的。”王晋元道:“很好!下去吧,我们也来个以静制动!”
直至申末时分,蒙亦芳在利君旅馆没有丝毫收获,未见王晋元二人回来,心中生起忧虑,毕竟县城与其它地方不同,那是敌人的家门前,己方占不上半点优势。此时的杨家虎还在酣睡,蒙亦芳不忍惊扰好梦,未按他约定时间催他醒来,自个在阳台上徘徊。
蔡一民在密查所周围布下的“大网”形同虚设,一下午等不到王晋元出现。钱队长忍不住揶揄他:“素闻金凤凰办事丝毫不差,今日却让我等晾了一日西北风!”此话一出,群情骚动。蔡一民不作反驳,对众人道:“大家稍安勿躁,王晋元不是一般人,拿下他绝非轻而易举!”又对禤环道:“你先回玉器店找叶组长和柳组长,通报当前情况,看是否作新的行动指示。”禤环领命而去。钱队长道:“我们也撤了吧,既然王晋元非我等之下,与其守株待兔,不如主动寻找!想必他已知晓冉若珠不在此地,否则刀山火海他也会到来。”蔡一民道:“我说钱队长,你是带兵的,我是用兵的,这会儿谁说了算?你能否消停消停,别再动摇我的军心?大家各归各位,天黑之前王晋元不出现,我会让大家撤了!”
杨家虎一觉醒来,发现天色已暗,于是一骨碌爬起来,见蒙亦芳正坐在阳台边,责道:“亦芳,都什么时辰了,怎不叫醒我?”蒙亦芳走进来,倒了杯水递给杨家虎,笑道:“我看司令睡得香,不忍心叫醒你,本来刚想叫,这不,你自己醒来了。”杨家虎“咕咚”的一口气喝完水,扔了杯子便问:“这一下午有何发现?”蒙亦芳摇摇头,杨家虎怒道:“他奶奶的!硬要逼老子出手!走,我们去翠红楼!”蒙亦芳问道:“你打算如何对付他们?”杨家虎道:“他不仁我不义!先绑下柳湘云再说!”
翠红楼内,大部分姑娘已遛弯去了,柳湘云刚起床洗漱,准备要吃晚饭。这几日杨世杰没时间回租房那儿,柳湘云吃住都在翠红楼里。下人从楼下端来饭菜,二层厅的一角既是闲茶处,也是柳湘云用饭之地。近黄昏之际,二人抵翠红楼外,杨家虎道:“你在外候着,若一刻钟后不见我出来,便有事情发生,你再见机行事。”说罢径直走进翠红楼。蒙亦芳找了个不显眼之处候着。柳湘云刚要吃饭,见杨家虎直奔上来,料定来者不善,便伸手要去按墙上的按钮。杨家虎眼疾手快,“呼”地出手,小飞刀“嚯”的一声直挺挺插到墙上的按钮旁,柳湘云吓的缩回手,回过头强颜欢笑:“公子,你又来了!”杨家虎指着她喝道:“柳湘云,本公子警告你,休再耍什么花样,否则立马让你身首异处!”柳湘云赔笑道:“哪里哪里,我不过是想多开一盏灯罢了!请问公子前来所为何事?”杨家虎道:“不管你是否装糊涂,这次必须跟我走一趟!马上走!”柳湘云却坐下来,微笑道:“公子息怒,您请坐!有什么话坐下慢慢说。”杨家虎将枪口对准柳湘云,正色道:“我没时间陪你玩!要么带我去见柳映红,要么跟我走!”柳湘云顿时吓得脸色铁青,歪着身子颤抖着道:“公子饶命,我带你去便是。”杨家虎道:“算你识趣,快走!”柳湘云试图站起来,却因吓得脚软,几次站起来又跌回椅上。杨家虎伸手握住其臂用力往上一拎,感觉如拎着一堆烂泥一般,硬生生将她提起来。柳湘云勉强站定,长呼了口气,才软绵绵的往楼下走去。杨家虎收起枪,几乎贴身而下。出到大门外,柳湘云回头问道:“往左走还是往右走?”杨家虎将手搭其肩上,凑上去悄声地问:“你说呢?”柳湘云为难的道:“我真猜不出公子要去哪里!”杨家虎怒目而视,知道柳湘云在跟自耍小花招,如此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当街发火,便道:“往右走!”此时蒙亦芳已出来,走在二人前面“带”路,其实目的却是挡住柳湘云,不让太多人认出她来。
为避人耳目,蒙亦芳由大街穿插进小巷,然后取出黑纱巾欲将柳湘云双眼蒙住,柳湘云却大笑道:“不必了,这几条街,闭着眼我也知道走到哪!”杨家虎仍示意蒙亦芳将其蒙住。二人故意行走曲线,几经弯转才回到旅馆。刚进门,柳湘云便道:“此处不正是利君旅馆么?”二人不得不佩服。押上三零九客房后,蒙亦芳为其解下黑纱巾,故意为难她:“柳湘云,你能说出客房编号,我才真服了你!”柳湘云略一思索便脱口而出:“三零九!”杨家虎道:“看来你对这片街道的确了如指掌!为何你就不肯告诉我们柳映红在哪?别说你不知道,我只想听听你的原因。”柳湘云大摇大摆的走到椅子边坐下,翘起腿,问道:“有烟吗?”蒙亦芳怒道:“你以为是翠红楼么?想要什么有什么!”杨家虎对蒙亦芳道:“下去买一盒上来。”蒙亦芳虽不情愿,也只得依了。柳湘云道:“我倒要问问公子,你我萍水相逢,素无仇怨,为何一再为难于我?”杨家虎道:“你说的没错!但你别忘了,柳映红可是你嫡亲侄女,她的所作所为你岂能一点不知?”柳湘云道:“在翠红楼内,她磕几粒瓜子我都知道,出了翠红楼,她便是当了皇后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她最常去的地方是琼楼,与许多官贵商人有着来往,至于别的什么事,我所能知道的十分有限。”杨家虎道:“我且问你,最近她与什么人来往密切?”柳湘云似乎也来了气:“坦白说我不知道,这几日她都没回翠红楼,得罪了不少前来找她的老顾客,我还窝着气呐!”杨家虎看到柳湘云说的真切,貌似不在瞎编,便道:“或许你说的都是实话,但不是我想要的。我只能明确的告诉你,如果找不到柳映红,你暂时回不了翠红楼,患得患失,你自个掂量!”蒙亦芳买烟回来,并亲自为柳湘云点上。柳湘云吞云吐雾一阵,说道:“平素我很少抽烟,如今有些紧张,权作缓缓心情罢。两位,我柳湘云行走江湖几十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我相信你们不会加害于我,但我也很想知道,你们为何要揪着我侄女不放?”杨家虎道:“事关重大,非是不想告诉你,是不能告诉你!你说的我们不会加害于你,那可是有前提条件的,只要我们的切身利益不受损,你便是安全的,否则都是空话!”柳湘云曾自喻老江湖,如今面对的是乳臭未干的小子,却尝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自己是不得不服老了,好在这些人并非蛮不讲理,只要表面上顺从他们,或许老命亦毋须担忧。
王晋元和樊英娇轮流在窗边窥视楼下的玉器店,至日落西沉,街灯阑珊,始终未发现有人开门。一日一夜未睡的王晋元终于抵挡不住强烈的困意,倒在了床上。樊英娇为其盖好被子,在窗边站了一会,再看看已入梦乡的王晋元,便走出客房,反锁上门,径向利君旅馆而去。
蔡一民等人妙计落空,怏怏而撤。回到玉器店附近,禤环正想一路从前门返回玉器店,蔡一民拽住她:“不能从正门进去了,今日与对方来回数次周旋于此,玉器店已非隐所,万不可掉以轻心!”禤环道:“若如你所说,岂不是这几日都不能开门了?”蔡一民道:“不开门也是好事,开了门就被动了!”二人便绕了个弯,从后门进入玉器店。
诗云:
晋元救母心急切,一时真假莫辨分。
狡敌油浇烈中火,家虎怒扣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