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铁猴

铁猴一觉醒来，十分饥饿，但还是一下便翻身爬起，山坡上长长的蒿草被风吹的起起伏伏，宛如一片儿金色的波浪，数株葫叶树枝干光秃秃扭曲着直指灰白的苍穹，一株高大的白杨密麻的细枝稍上挂着三五片黄黄的枯叶，一轮染血夕阳冉冉西下，铁猴疾速的登上山顶，淡红色日光将他窄且短的脸映得愈加黝黑，一双眸子射出冰冷的寒光，他扔掉头上戴着的尖顶儿草笠，斑白的发鬓令他显得衰老，然而，他其实年纪不过五旬。他默默的站立在山道上，一面在沉思又仿佛在小憩，他高大削瘦的身体挺得端直，俯视着山凹下小小的村庄，山谷里皆低矮的黄土坯屋：墙皮斑驳，有的房泥墙裂着极宽的缝隙，似乎便要倒塌下来。房子颇整齐一排儿一摆儿列行，黑瓦檐间纤细的狗尾巴草随风摇曳。他第一次到村前的三岔路上乘坐着一辆牛车，由脸上一道长疤的青年带路，以前他十分赏识这个汉子，他还在一次战斗中为他挡过一斧，那个凶狠的农民藏在被他一拳砸开的一扇黑漆漆木门后面，他本来先要进屋，但有人轻拉一下他的衣襟，他想起他低沉着声说道：“我是王虎，我先进去吧，二爷您注意安全，您可是我们的头儿啊！无论如何我可不想让你受伤”。铁猴一听哑然失笑，谁伤得了我。他想，我也就姑且看看他的表现吧！于是王虎勇猛的冲上前去，倏地一个人从门后跃出，板斧疾风骤雨般劈来，王虎急忙躲让，但那一斧还是从额头至下颌划过他的脸庞，铁猴想王虎的运气还算不错，依他的三脚猫儿功夫还能活着简直是奇迹，若是他，也许那一阵儿板斧会割碎他的衣衫，也许会剃下他一绺儿头发，那人直伤六人，铁猴手持长矛和他斗过十回，才一矛戳中他的心窝。他时常喜欢赤手空拳一示自己武艺高强，那一次若无准备他真不知他和他会斗多长时间呢！铁猴在牛车上第一次望见这小小的村庄心生失望，那么破旧的房屋，从小巷里传来孩童欢快的歌声和大人们高亢的谈笑声令他觉得这些人十分可笑，他们高兴什么呢！夜幕低垂天空尚有几颗星星闪耀，王虎率众匪一窝蜂的冲进几户人家，火把照耀下八只皮毛光滑肥壮的大狗把众匪撵得又往回跑，铁猴无可奈何的举起长矛加入战斗，一场艰苦短暂的屠狗大战拉开序幕，铁猴脱下披风，一杆铁矛东刺西挑，一群狗汪汪汪吠叫着围住扑咬，铁猴纵高伏地，狗儿们身上淌洒着鲜红的血誓死如归，他大汗淋漓，狗儿们张着大口呲着尖牙气喘吁吁，半个时辰后八条凶悍的狗才一一哀声不绝的倒下，王虎率几个小卒各拿一柄长刀对着倒在地上的狗一番猛剁，铁猴的一条裤子被一只狗咬住撕掉半截儿，哦！他赤裸着半条细腿心里怒火冲天，一帮连狗也打不过就逃的兔崽子，还不如去死吧！他在和狗打斗的时候，便走过来十几个男子，一个个面露惧色，皆又胖又粗，一个面色白净的男子壮着胆子冲上前来，哀嚎道：“我家的狗一只便斗得过一只豹子，可是我们的骄傲啊！那是白龙千辛万苦训练出来的，我找他去，让他给你点苦头吃”。铁猴一听，又惊又喜，惊的是训狗的人非同凡响，自己怕也不是对手，喜的是独自一人打死八条比山豹还凶猛大狗，武功又长进了一点儿。铁猴大声道：“老爷我谁也不怕，便是打架，天王老子也死在我手里，我杀的人比你们一个村里的人也多，不信你便叫他过来。”那人哆嗦一下子，道：“你这人也甚不讲道理，难道我的狗白白的死了么!”王虎道：“在胡说便杀了你，不知好歹的东西。”手执明晃晃大刀直往那人奔去，那一群人忙转身就跑，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哗啦啦走个干净，一个个口里叫道：“土匪来啦！快跑啊！”原来他们也听人说过山匪，从没有亲见过，每一个人一面飞跑，一面都记起传说里杀人放火，吃人肉的恶魔山匪，一个个毛骨悚然。铁猴道：“我的新裤子也破了，真倒霉呀，咱们走吧！”其实他因为听那人说村里有个极历害的人，他心里害怕，趁早回寨才好。手下人那把一句话放心上，都齐叫道：“二爷穿我们的裤子吧！谁的新布料好，你叫他脱下你便穿着谁敢不从。”铁猴道：“我今日怎么右眼皮突突的跳，快些回去吧！”众匪俱不情不愿的跳上牛车，低声嘟哝道：“小毛贼外出还不能空手回哩！”一行人垂头丧气的乘着四辆牛车正要往回走，王虎却扑通跳下车跪在地上，道：“二爷，这村里毕竟极有钱粮，那里来的许多胖子和肥狗呢！我们都一个个瘦的皮包骨头。依我之见，无论如何也打劫三五家，下山一趟也从没有空过手啊！”王虎又道：“如再有什么事情，我和兄弟们宁死也不连累你。”铁猴被他一顿说，心里也自犹豫。王虎振臂一呼道：“兄弟们，我们冲啊！死便死了也不能白来一趟。”于是诸山匪豪气大生，一个个抽刀拔剑，都要大显身手。那本来四处逃命的十几个男子，飞跑一截儿路蓦地想起妻儿老母还在家里，便又嚎叫着回到家里。须臾之间众匪涌至家中，见户户五谷满仓，鸡鸭成群，肥猪躺在石圈里哼哼着。不由得心花怒放，一时间你拿我夺，平民怎敌得过这一帮如狼似虎的山匪，他们拿刀持斧，那老妇人夫人直急得哭泣，孩子也惊恐的大哭起来。反抗的男子不免身中刀剑，这些男子空有力气，胆小懦弱，那堪比山匪一颗杀人的凶心呢！不一时三节车厢便高高隆起，眼见大功告成，哭喊声引来全村一百多人，一个个咬牙切齿，紧握双拳，人愈来愈多，一团儿将他们围住。铁猴便急忙催促着走，偏王虎最后肩扛一袋麦子手拎一只红羽毛公鸡得意洋洋走来，见满车布袋摆得歪扭，只上车嚷着要摆放整齐，用草绳扎结实方可赶山路，白龙便来了。高叫留下车上的东西，王虎大怒跳下车，还才要出拳便被白龙一掌击中肚腹狂吐三口鲜血，铁猴打不过白龙只得让众匪卸下车上粮食，并赔偿一辆牛车，铁猴一生将荣誉看得比生命重要，他深恐消息传出一生威名受损，便将同他下山的貳十六人一夜之间全部设计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