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的苍穹飘浮着一朵朵铅色的云,风轻轻的吹拂,微凉。四处树木绿叶滚动,长草窸窣,一条大道蜿蜒曲折横在两面群山峻岭之间,一辆马车驰过,绛紫色车厢锃亮崭新,一尘不染,泛着宝石一般的光,犹如一面明镜能照出一个人影儿。高大的骏马缓缓躜动四蹄,马车上坐着的车夫,一个瘦高青年,他背贴靠车厢仰着头,清癯的面孔朝着天,一面露出一个开心的微笑。他在想什么呢?任由白马自在的走。一个粗重又温柔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龙哥啊!我坐的不耐烦,你下来坐着我赶车吧。”小猴子慌恐不安,他在讨好他。二龙白净的脸霎时间冷若冰霜,他咬牙抿唇,目光阴沉,端直起身躯,他傲慢的说道:“你给我闭上嘴,你能做什么事情,自己几斤几两不清楚吗?”车厢里的人默默无语,车子徐徐前进,二龙又歪着身躯,阖上眼,仿佛他睡着了。马蹄“嗒,嗒”车轮碾压地面嚓渣的响,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一只雄鹰翱翔长唳,鸣音嘹亮亢长,道路盘旋如麻花,转过十几个弯道,天边一轮红日冉冉升起,铅云四散消弭,天空一片蔚蓝,前方地势开阔平坦:一条小河汩汩流淌穿过广袤的平川,一大倾的田地才长出细细的麦苗秧。远远一户人家,黄土墙茅草檐,马车一驰出阴凉山谷,青年便被金子一样的阳光照晒,他倏地睁开眼,一勒马羁,骏马长嘶一声止蹄。他一下从车辕跳落到地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车厢打开车门,掀起红缎软帘道:“神医啊!已经到了,请你下车。”十三郎睁开眼道:“心无旁骛,一觉睡的很好。”他下车小猴子也慌忙下车,二龙低声道:“实在委屈你,此去向西十里便是小寺村,你自己保重,人不可貌相,他即然能弑我一族二十九人,也是凶狠歹毒之辈,且记勿行夫人之仁,下手莫留情。”十三郎面色凝重,拽一拽衣襟道:“我自知道,你去吧!”小猴子道:“龙哥啊,我做什么呢!”他便上前双手在十三郎前胸后背,转圈儿不停歇的轻轻拍打着,又蹲下身掸他的裤角,口里道:“这灰可有一层了,真该买套好衣衫,穿着才显得你气宇轩昂,人也长的好看,该配穿绸缎貂裘。”十三郎穿着一件短灰布衫,极窄小,敞开衣襟,粗布长裤高高挽起,一双八搭麻鞋,真正一个农夫。十三郎豁开他手道:“你也辛苦,我只该在地上打个滚儿才好,这才像个小贩。”小猴子道:“现在已经九分相似,还差一分,就是两手空空,那里来的西瓜呢?”二龙瞪一眼他,小猴子面如土色,二龙凝眸望着天边,食指噙在唇间,吹起一个尖锐悠长的口哨,连吹三起,便听到脚步响,一个大汉挑着两个巨大的竹筐从一片树林走出,脚步匆匆,口里直叫道:“恕罪恕罪,我也不知道时间,一下睡过头了。”他一走近,二龙笑嘻嘻道:“你的借口却多,心一定是石头做的。”大汉气喘吁吁不敢回言,放下柳木扁担,只搓着粗糙的手,十分惶恐。十三郎道:“他看着老实,也莫要怪他。我现在便走,他也没有耽搁时间。”十三郎挑起两筐冒尖儿碧绿大西瓜,迈开大步自去。二龙道:“神医保重。”只见他足不沾地,飞一般昂首挺胸向前,须臾之间便走得极远。二龙转过身便板着面孔,冷冷道:“你们自己打自己吧,我今日懒得动手。”两个人一听,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大声道:“我们遵从三寨主的命令。”两个人便抡起铁拳直往自己胸膛打,咚咚的响。原来二龙惩罚属下动手却重,不是打折肋骨便是抽刀就搠,也不管人死活,所以众匪惧怕他。两个人自己擂打自己十拳。二龙烦躁道:“听得“咚,咚”我心就慌,小猴子你留下,老巴赶车咱们回山寨。”小猴子喃喃道:“我便一直留在这里吗?”二龙道:“你在这里打探消息,我自会来找你。你若再让我失望,我”二龙仰头枭笑道:“我会亲自剁下你的脚,让你后半生爬着走,呵呵呵!”小猴子惊恐万分,毛骨悚然,强打起精神道:“我一定不辱使命。”二龙钻进车厢,老巴一跃上车轭,兔死狐悲,老巴心情颇沉重,用缰绳一甩打马臀,轻勒马羁,马车掉头,沿路往回疾速奔去。小猴子待马车驰远,恨恨的骂道:“该死的三寨主,你一会儿坐马车翻死你,吃饭噎死你,石头从山上滚下塌死你,你不得好死”““。他破口大骂一会儿,腹中却又饥饿,又骂道:“这鸟不生蛋兔子不拉粪的地方,在这儿做什么,你们武功不济,一门心思的害人,倒教我也活受罪。”他骂累了,摸一摸怀里的五两银子,那里去讨饭呢!这儿没有饭店,有钱也没有法子花,还要隐人耳目。他思索一会儿,气呼呼的钻进不远处的一片树林,便背倚着一株白杨坐在浅浅的草地上,阖目睡去。十三郎记得昨晚上戌时,他已经就寝,他虽然极少早睡,但一日徒步行走一百里路,前天整宿未眠,他极困倦,才脱衣上床,听到嗒嗒的敲门声他还是一跃而起,他听得出二龙的脚步,有点儿像一只猫从走廊穿过,声音轻微。十三郎点燃油灯开门见果然是他,他一手端着一长条盘烤羊肉串,还冒着一缕缕若有若无的烟气,香喷喷扑入鼻腔,孜然和细辣粉掺合着炙热肉香味,一手拎着一坛酒。他一进屋便放在桌上,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下,十三郎在另一边对坐,二龙笑着说:“喝一口,少吃一点大补羊肉,非常鲜嫩。”十三郎揉着惺忪睡眼道:“我真的很饱。”二龙叹一口气说道:“我其实一直觉得很对不住你,心里愧疚。”十三郎惊讶的说:“你不该这么想,我什么也没有做,便是我为你复仇,也不是为你,一个能够杀害二十九个人的凶徒,我只是伸张正义,我只是无法容忍这么一个恶人存在。”二龙将一坛酒打开,拿来木柜上的两个蓝花纹白瓷杯,斟满酒,他起身擎起杯道:“我敬你一杯,你此去吉凶未卜,今晚能一起畅饮,也不知道你明日是否活在人世。”十三郎一时气忿道:“你一开口便说丧气话,生死由命,谁也难勉到头一死。”二龙冷冷道:“我可是希望你长命百岁,我有一个法子,不过,你这个人刚愎自用目中无人,一定不听我的良言。”十三郎一股火熊熊蹿起,他叫道:“你说什么我也听。一言为定,我不听你的话我是一只猫,是一条狗。”十三郎说罢便十分的后悔。他觉得自己稚嫩,第一次觉得自己很鲁莽。二龙大笑道:“那你明天便扮做一个卖瓜的农夫,记得不能动武,因为你本不是他的对手。”他放下手中酒杯离座站起,笑容消失,仿佛他从来没有笑过,面孔骤然僵硬阴郁,眼睛却垂下泪,忽然双膝到地,他跪在他面前道:“你一定要给我报仇,逃亡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十三郎忙俯身扶他,斩钉截铁的说:“你再也不用担忧,我答应你,我会让他受到惩罚。”二龙慢慢的站起来,嗫嚅道:“那,我告辞,我”他还想说什么,却嘴唇张了又张,终究无话。十三郎的心沉甸甸,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酝酿着对付那个人的计划,想到第十个方案,已经寅卯时分,小猴子推开门手捧一叠衣服,忸怩说道:“哥啊!你怎么这么早便起床,我没睡好头还昏哩!这一套衣服你凑合着穿,莫嫌弃破破烂烂的。”十三郎换好衣服,便和他一起下楼,二龙已经买来三斤肉饼,十根油条,三碗豆汁。然而十三郎心里一有事便食不下咽。他说:“你们吃,我坐一会儿。”二龙性子急躁,巴不得一声赶路,当下便吆喝小猴子上马车出发,小猴子只得钻进车厢,十三郎一坐在车里绵厚的软垫上,铺垫着一张细竹席,十分舒适,一会儿他便昏沉沉睡去。小猴子一心惋惜自己买的早餐没有吃,走时他本来想拿,但他害怕二龙斥责。马车颠颠簸簸,他空着腹伤感道:“你们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吗?”十三郎挑着两筐西瓜,扁担弯成一张拉圆的弓,他走到五里路浑身燥热,走到小寺村前汗如雨下。听从二龙的叮嘱,他十分谨慎,他来回绕村转着圈儿,转两圈儿,他由一条小径返回村前大道,他这才喊道:“卖西瓜啊!”于是他遇到白文,他便送他们一个西瓜,之后,他便藏匿在一片树林里,天一黑,他便跃上白龙家高高的房脊,他小心翼翼的伏卧着,看到白文在院里打瞌睡,白龙抱着白文回家,当他吃下一瓣西瓜时,十三郎喜不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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