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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胜两人驾着马车从咸阳城北门出去,一直往北走了一天后,突然折回,绕过咸阳城,向南方狂奔。他觉得只有过了秦国地界才会安全些,可是这些书实在太沉,他偶尔回头望一眼它们,突然觉得那里面装着伏家几十口人的性命。
幸好伏胜穿着官服,一路没有遇到什么盘查,知道妻子的障眼法起了效果。唉,一个没有读书的女人却如此聪明,可那些在骊山不知有黄瓜的儒生们怎么就脑子不灵呢,看来读得书多不一定保得了命啦。
离开咸阳半个月后,黄虎向伏胜建议不要再走官道,应该走水路,宁可慢一些,但安全。伏胜觉得有道理,秦朝的军队多在陆路上驰骋,水路上相对管理松懈些。于是他们向汉水奔去。
到了汉水岸边,一条美丽的江横在面前,伏胜却没有心思去欣赏,他和黄虎找了半天,才找到一条小船,显然是无法承载千册书的。伏胜心里急了,难道又得折回去走官道?正如黄虎说的,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呀,要是他久不回宫里,朝廷起了疑心怎么办?
于是他们向当地船工打听有没有大船,有个船工说,大船都被征去作战了,一去不回了。
“那你们这儿有会造船的人么?”黄虎问。
“当然有,刘大爷就是专门造战船的人。”船工说。
“难道还要造一艘船?”伏胜不解地问黄虎。
黄虎轻声对他说:“从长远看只能这样,我估计您这藏书的路程不是一般的远。”
确实,伏胜连自己都不知道要将这些书运到哪儿去,只知离咸阳越远越好,可是一直在官道上逃亡的话,终有露出破绽的时候,看来确实只有走水路安全些。
“那刘大爷住在哪?”伏胜问船工。
船工便指了方向,“不过,他不一定会干,他原来是帮楚国军队修造战船的人。”
伏胜和黄虎来到一座山前,山上大树木立,异常安静。但是有一缕炊烟从林子里升起,两人寻着这炊烟的方向来到一个山洞前,刘大爷就隐居在这里。
刘大爷见伏胜穿着秦国的官服,只冷冷地打量。
突然,伏胜一个跪拜让刘大爷吃了一惊,他不解地望着跪在这个地上的官儿。黄虎马上用楚国的方言说:“大爷,他是读书人,有事求您。”
黄虎的方言让刘大爷感到亲切了许多,又见伏胜并无恶意而且又有事求他,就冷冷地回答:“求我干什么,我只会造船。”
“正是求您造船。”伏胜依然跪在地上。
“这是为何?”刘大爷有些不解。
这时,黄虎要将伏胜从地上扶起来,可伏胜不让:“如果刘大爷不答应,我就这样一直跪着。”
刘大爷见这个朝廷的官儿如此真诚,有些感动,就说:“那我得弄清楚造船干什么。”
黄虎就将伏胜拼着一家性命帮楚国藏书的事直说了,刘大爷一听,连忙起身对伏胜一拜:“敬仰!敬仰!”就要扶伏胜起来。
伏胜却说:“您没答应,我不起来。”
刘大爷边说好好好,伏胜才起来。
“您造船大约需多长时间?”伏胜问。
刘大爷想了想,伸出三根指头。
“三个月?”伏胜问。
刘大爷点点头。
伏胜与黄虎对视了一眼,只得点头。伏胜问:“您需多少工钱?”
刘大爷呵呵一笑:“你看这满山都是大树,不缺材料,只需人工,博士能如此为楚国的文明火种着想,我收你的钱收得下么?”他指了指两驾马车,“到时你就将这马车留下,当做付给我的工钱吧。”
这真的出乎伏胜和黄虎的意料之外,起初伏胜还担心刘大爷要价过高,以后的日子难捱哩,没想到刘大爷只要马车抵工钱,便说:“大爷高风亮节,不过我还是会支付工钱的。”
刘大爷就叫伏胜他们将书搬到附近山洞里藏起来,第二天便去寻自己以前的徒弟来帮忙。
造船开始了,刘大爷每天率徒弟们在江边造船,伏胜便在山洞里读书,黄虎偶尔去江边帮帮忙,时间过得挺快,眼看三个月就到了,大船也已定型,进入了涂漆阶段。
一天夜里,黄虎突然被一阵响动惊醒,在伏府护院养成了他异常警惕的习惯,他随即操起剑走出洞外,就见一团黑影正朝洞口移来。他大喝一声:“什么人?!”
这一声断喝,把在洞内睡觉的刘大爷和伏胜都惊醒了。
那伙人随即冲了上来,黄虎已好几年没有动刀枪了,这时保护主人和书籍的使命让他充满了无限斗志,他左劈右砍,那伙人也没料到还有武功高强的人在场,正在双方僵持不下时,刘大爷从洞内走出来,大喝一声:“来者何人?我是刘船匠!”
那伙人立即住了手,一个头目样的人走上前拱手道:“刘大爷,我们不是冲着您来的,我们只要那批藏在洞内的财宝,不要他们的命。”
原来,这山洞里藏着一批神秘箱子的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这伙毛贼耳中,他们白天踩过点,从箱子的数量来看,他们以为这下可以发大财了,没料想造船的刘大爷护着他们。
“原来是为这事哟,你们真是糊涂,我可以用我的声誉证明,这些箱子里不是财宝,全是书,他们是运到南方去的,不信可以进来一个人瞧瞧。”刘大爷说。
那伙人的头目就叫人点了火把,进得洞里,伏胜打开其中一只箱子,再解开油布,果见里面包的是书,就悻悻然撤退了。
毛贼们退走后,伏胜对刘大爷说:“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了,夜长梦多呀。”
刘大爷点点头说:“我们这几天就加班加点。”
三人睡意全无,点了油灯聊起来。
“咦,刘大爷,那伙人为何一听您的名字就规矩了呢?”黄虎好奇地问。
刘大爷呵呵一笑:“想当年,楚国未亡时,我刘船匠专为楚军造战船,方圆百里,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呢?”
听到刘大爷那伤感的语气,伏胜的心中都略感内疚,仿佛楚国的灭亡与他有关似的。
“是呀,我们楚国水军的战船是七国中最威武的,没想到其中的战船出自您刘大爷之手,可惜呀可惜……”黄虎也不禁伤感起来。
“是呀可惜,想当初楚国的水军在云梦泽里那是桅杆如林白帆如云啦,出阵就是连绵几十里,可惜宫廷内斗,让秦国人钻了空子。”刘大爷沉浸在伤心的回忆中了。
“刘大爷,楚国灭亡的只是外表,是壳,只要这些书在,楚国的魂就在,始皇太残暴,我相信秦国的天下不会太长久。”伏胜安慰道。
一个秦朝的博士说出这番话,让两个楚国人十分感动,他们更加觉得保护这批书的神圣了!
没料想,几天后的一个夜晚,又一伙人来袭击了。
黄虎又是持剑力拼一番。
正僵持中,刘大爷在洞口大呵:“前几天你们不是来过了么,怎么反悔,如此小人!”
袭击者有人听出了刘大爷的声音,便停止攻击,有人问道:“请问是刘船匠么?”
“正是老夫!”刘大爷的声音似乎连星星都要震落。
“哎呀大水冲了龙王庙,得罪得罪!”
火把移近后,刘大爷认清了说话的那人,原来是楚国宫廷卫士。便问:“你们来干什么?”
那人回答说,听说这洞里藏有一个秦国的官儿,杀了他以解心头之恨。
黄虎和刘大爷一听,心就放下了,两人对领头的说,你进洞来看看吧。
那领头的进得洞来,刘大爷和黄虎又把伏胜拼身家性命保存楚国书籍的事说了一遍,领头的立即下跪三叩首,离开时,还留了一把宝剑给黄虎。
这伙人离开后,伏胜说,夜长梦多,不日我们就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