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家在南城或南国中从未出现过政客或者商人,更遑论从军了。王大帅心中暗笑南家的迂腐酸臭,但又不得不心生敬意。古往今来多少大儒或多或少都有政权参与其中,有人功成名就,也有人出师未捷,形形色色的人里,琳琅满目的故事中,王大帅唯听过南家以文、以德发家。
南家祖上原本乃一穷酸书生,父母含辛茹苦养大,为了考取功名他日夜苦读,加上天资聪慧,在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学问人。
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但是有了这么一个学问人,总算生活是有了指望,想着有一天孩子可以考取功名,也算光宗耀祖了。
没曾想在举试之时受人陷害,本来稳拿第一的南家先祖也没能中举,背着天才光环的他回到家中。
人们从来不缺在别人伤口撒盐的能力,能不得看到发炎发脓,然后又狠狠给一刀才来得痛快。他已经二十几岁了,这个年纪尚未娶亲的人多半是心智不全或者体弱残疾之人,可他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也算相貌堂堂。当初未曾娶亲是因为想考取功名之后再说,但如今已经是没可能了。
那些曾经也算友好的街坊四邻在背后指指点点,那丝丝窃语在南家先祖耳中如此刺耳,似乎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在落榜那一刻全部都砸了下来,沉重得让人无法喘息。
南家先祖后来得知,那挤压他落榜的几人中要么是哪家大人的子侄,要么就是哪个富商的孩子,而那些有真才实学的寒门子弟,无一例外全都榜上无名。
南家先祖愤愤不平,到官府检举揭发。却叫人乱棍打倒,将右腿给打断了。双亲在焦急中也病发身亡!南家先祖从此闭门不出,整日与墨笔为伴。
不知何时,南国出现了一个才学通天之人的消息不胫而走,越来越多的人慕名而来。而此时,南家先祖已过不惑之年,四十有二了还尚未娶妻生子,来访的人不缺各世家才女,都对其才学无比仰慕,但是最后南家先祖却选了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子。
众人纷纷不解,都询问他为何如此,他只摇头不语。也有不少的达官显贵邀他入庙堂,但无一例外都被谢绝了。
南家先祖开始办起了私塾,慕名而来的人不在少数,也有不少人带着怀疑的态度来的。但是见过南家先祖之后无一不拜在他的门下。自此以后,一传十十传百,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
南家后来也诞下一子,如此,南家的传承便开始下来。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但南家一直不变的就是代代相传的祖训。
“南家不入官、不经商。”
书归正传,却说南先生为救守之来到大帅府。两人好一番唇枪舌战,看得一旁美佳人惊心胆颤,就怕自己的父帅一时大怒,害了自己心上人的性命。
南先生一串妙语连珠,问得王大帅是哑口无言,他心中知道南家是如何发迹并且存留自今。大帅悠悠起身,走到门口,一手扶着雕龙画凤的门,轻叹一口气道:“可是先生,这世间……可还容得下你的书桌啊?”
南先生原本散发着精光的眸子此刻也暗淡下来,没有回答大帅的话,黯然开口说道:“守之,我是要报下来的。说个条件吧!”
“条件?那得看那只小猫在先生心中的分量了。”王大帅知道,能让南先生登门的人,必然不会是一般人。再说那晚当真凶险,自己还真的差点着了那个人的道,若不是自己副官用他的性命相换,可能如今自己早就躺在棺材里了。
“南城外面的匪患猖獗,想来大帅也十分头疼吧。我以南城匪患来换守之如何?”南先生自己添了茶,淡淡开口说道。
王大帅心中一惊,的确,南城富饶。盯上这块肥肉的可不只是各地军阀,还有无处的马匪流寇。恶人聚堆,势力大的就被招安,换一身皮子城了军阀。而那些不入流的,势力不够的,就占山为王,祸乱百姓。
虽说不入流,可也没有一处军阀愿意耗费人力财力去剿匪,就算上面的命令下来,也只是领了军饷,大多都会分三层给土匪,让他们提前跑路。等到军阀上山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哪里还有土匪的影子,如此便说已经剿匪成功,剩余流寇鸟兽作散了。
但是当风声一过,那些土匪照样回来,继续占山为王。
可南城不同,这块肥肉没人愿意放手,就连土匪都死咬着不放,王大帅曾出兵过几次,但是都收货甚微。如果他愿意全力出兵那些土匪当然不足为惧,但是南城之外还有不少虎视眈眈的军阀看着。倘若王大帅真全力出兵的时候,其他军阀可不会坐视不理,那时,也会是南城易主之时了。
可如今南先生竟然有办法助他剿匪,这和一次刺杀比起来可划算多了。如果真的能清剿了南城之外的土匪,他便可安心巩固自己在南城的势力了。
那个时候,就真的是南城王了。
“先生说的可是真的?真能助我剿匪?”王大帅丝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毕竟南城之外的匪患对他太过重要了,只有彻底剿灭之后才能安心的在南城坐镇。
“所以说大帅同意了吗?”南先生神色平淡反问道。
“只要先生真能帮我剿匪,那件事当然可以不计较。”王大帅开口说道。“只是先生需要我做些什么呢,需要多少人马?要多长时间呢?”王大帅一连几个问题问道。
“无需兵马,给我三个月时间即可!”南先生站起身子淡淡说着。
“无需兵马?还只要三个月?”一旁的王小姐不由得惊呼道。本来在她父亲谈论事情的时候她都会懂事的避开,一是因为自己不想看到父亲手上沾染鲜血的样子,再就是因为王小姐本性单纯善良了。
只是如今听到南先生这番话,才不由自主询问。他深知南先生孤傲的性子,怕他为了保住守之而许下这难如登天的诺言。
南先生看了一眼王小姐,眸子里的寒光消退不少,轻轻点头,示意她无需担心。又顺手从桌上拿起先前从家中拿来的精美盒子,递到她的手上。
王小姐只觉得呼吸有些不顺畅了,这……这真的是老师给我的吗?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过去要接,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脸颊被烧得通红。
突然,南先生收回了盒子,又恢复了往日那冷清的模样。
“还是我先留着吧,以后再给你也好。”
王小姐伸出的手就在半空,那原先娇羞的脸红,此刻也变成了难堪。
他怎能如此,他总是如此。
南先生收好了精美盒子,转过身去不在看王小姐。扭头对王大帅说道:“既然如此,便这么定了。三个月后,我还你一个清净的南城。南某就先告退了。”
南先生说着自顾走出了客房,丝毫不顾里面的一对父女。
王大帅还沉浸在南先生说的三月定匪患中。而王小姐,大大的眼眶红彤彤的,水雾在里面汇聚,随时都要滴落一般。
南先生走到门外,突然顿足,也不转身,就如此说道:“对了,街上对守之的通缉令不用撤下,继续搜查他。还有,周日的时候,就劳烦王小姐央人把桂花搬来吧!”
屋子里的两个人又不知所以然了,王大帅是懵的。王小姐那眸子里的雾气也慢慢化开了,绝美的脸上,也露出了甜甜的微笑。
而南先生,看着怀里的精美盒子,轻轻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张手绢,是当年单膝支地的少年,看着面前小女孩认真擦拭自己脖子上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