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当我家小师弟好欺负不成!”嗓音之大,如平地惊雷响彻郡守府。
坐在后庭花园内饮茶的刘锡心神一震,手中沸茶都泼到了这身精致锦缎上。
刘锡与管珩并没有找寻到那毛公踪迹,也就更不可能顺藤摸瓜得到那许国丞相陈梧想要的东西。是夜,刘锡快马加鞭从悦口镇赶回尚阳郡城。管珩也迅速通过尚阳郡内的暗庄传信丞相此事未果。
还没等刘锡在府上休息一二,便听见家丁来报,有人强闯府邸。官至刘锡这个位置,每年来刺杀他的江湖高手都会死上五六个,所以此刻他浑然不在意,随意差了两队甲兵,前去擒贼。
刘锡取出一方手帕,擦拭着身上的茶水。旁边伺候着的两个侍女却一动不动,完全不敢上前多事。
一位侍女上前来续上一杯新茶。
刘锡勾了勾嘴角,随手将那热茶泼在侍女脸上,雪白肌肤烫红了一大片。
侍女疼得正要叫出声来,却只听见刘锡淡淡一句:
“忍着。”
尖叫声还没到喉咙便戛然而止,侍女抹了抹眼泪,便退到了一旁。她很清楚自己家老爷是个什么性子,他生气的时候有谁敢去触他眉头?就算是府中那两位颇受宠爱的夫人伺候左右,换做此时,下场也必同自己一般。
“你欺负了我家小师弟?”刘锡心中稍稍平静,却听见身后莫名传来一声低沉耳语。
刘锡大愕,抬手就是一记肘击挥向身后。
身后那人伸出一只手掌轻松挡掉,另一只手扶着刘锡肩膀,将他死死按在石凳上。
两位侍女眼前一黑,曼妙身姿“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刘锡肩头一阵乏力,血液不畅,毫无还手之力。他心中顿时明白,身后这人的武功简直深不可测,自己的反抗在对方看来,恐怕就是幼童胡闹一般,可笑之极。他试着同身后那人好言好语地沟通道:
“阁下是何人?”
“我是半瞎,你是真聋。”身后那人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让刘锡大感不妙。
“敢为可是小人冲撞了阁下的小师弟?”刘锡肩上一股巨力传来,让他回忆起身后男人开门见山的那一句话,立即咬牙道。
肩上大力顿时一松,还没等刘锡回过头去见到身后那路神仙的真容,便瞧见北房门后走出两个陌生男子。
一位微胖,笑容满面;一位有些印象,细细回忆起竟是昨天遇见那买药少年!
孟珂一眼就看见庭院里的长衫男人,叫道:“常道长!就是那人!”
“坏了坏了!”刘锡那聪明头脑哪里还不知道其中的厉害。
“想起来了吧?”身后那人没再压制刘锡,刘锡知道,这人既然能悄无声息制住自己一次,就能有第二次,他若是硬搏,恐怕是以卵击石。
常寻欢带着孟珂走到刘锡身旁,看着面色青白不定的刘锡,嘴里啧啧道:“你这厮倒是好胆。”
刘锡抬眼看见孟珂背上的那团大包袱,心中有了二三分猜测,出言道:“我向这位小兄弟道声歉,昨天那事,罪责在我。恳请几位给小人一个机会,让小人弥补过错。”
“我这小师弟,心脉阻塞,血液不畅,若是延误多时,平白无故丢了一条性命!你这厮,好狠的心!”鱼折生厉声说道。
“赔偿?我们不缺。”常寻欢笑道:“你昨儿个怎么敲打我小师弟的,取出那扇子来,让我也敲打你一二,此事就算揭过。”
“阁下说笑……”刘锡提起衣袖擦了擦汗水如注的额头。
来者不善。一开口就把路全堵死了,这还要不要人活!刘锡心里哪里不知道那折扇敲打的玄妙,若是如面前这两位气度不凡的陌生来客所说,自己性命难保!
“咦?”常寻欢从怀里掏出一把折扇,“啪”地一声甩开扇了扇风,又“啪”地一声合上,故作惊奇道:“我这有一把折扇,便用这个吧。”
刘锡定睛一看,这不是自己袖中那把折扇么,什么时候到那胖子手里去了?
“小珂,过来。”鱼折生拉着孟珂来到刘锡面前,接过常寻欢手中的折扇,递到孟珂手中,点了点刘锡那白皙脸皮,道:“用这个,打他。”
“要不然……算了吧。”孟珂终究还是心地纯良,不敢做这样欺负人的事。
“哪能呢!”常寻欢嚷嚷道:“他敢打你,你就能打回去,天经地义。”
鱼折生也在一旁说道:“放心打。”
刘锡的头发被鱼折生抓在手中,一把被按到地上跪着。
孟珂见两位未来师兄都在一旁用鼓励的眼神看着自己,心一狠,拿起折扇朝刘锡脸上抽去。
刘锡伸手想要拦下,以他的武功对付不了一旁的两位,还挡不住那十四五岁的毛头小子吗?当下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打人不打脸,面子最重要!
说到底,还是这郡守之位坐久了,放不下身段。
扇子挥到面前,刘锡才发现,自己四肢竟毫无力气,轻飘飘地垂在身侧,怎么也抬不起来。
“啪”地一声脆响,刘锡脸上一道红印浮现。
“小珂,继续。”鱼折生眼神阴翳,盯着刘锡,道:“你有意见?”
“阁下,得饶人处且……”刘锡话语未尽,又是一道脆响,另一边脸上也开始红肿起来。
“啪”,“啪”,“啪”,“啪”……
一炷香过后,孟珂手腕脱力,扇子都快握不住了,而那刘锡披头散发跪在地上,两边脸庞高高肿起,满是淤血。
“出气了吧?”常寻欢笑道:“我等修道之人,修的就是一口纯粹真气。何为纯粹?顺心意罢了。”
鱼折生附和道:“是这个道理。”
孟珂颇为感激地朝着二位未来师兄道谢,却引来二人连连摆手。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常寻欢笑道。
鱼折生淡然道:“那我们趁早起身回山。”
常寻欢连连点头,临走时接过孟珂手里的折扇,轻轻在刘锡头顶敲了敲。
刘锡的头都快埋到了土里,眼神愤毒,这般耻辱,他何时受过!
“今日之事,来日必百倍报之!”刘锡心中正暗暗发誓。
“啪”!
扇子轻轻落在刘锡头顶,把刘锡吓得不轻,而他心中那些狠辣咒怨一扫而散,哪敢表露出来。
那把折扇被常寻欢随意丢弃在地上。
“华玉峰,玄真观。”常寻欢嬉笑道:“我等道观所在,尽管上山报复,争取将我们一网打尽。”
刘锡心中大惊,这华玉峰的名气或许在平民百姓当中流传不广,可他们这些达官贵人听来却是如雷贯耳。中原少有几家宗门名山能与华玉峰齐名,而那些宗门名山,无一不是名声显赫,术妙道高。自己今儿个当真撞着铁板了!
刘锡低头道:“不敢不敢。”他正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双腿仿佛失去了知觉,怎么也站不起来。
刘锡双目通红地看着三人大摇大摆地离去,以拳锤地,击在地砖上磕出血来,却担心那几人未曾走远,一句狠话也不敢说。
三人走过那条横七竖八躺着甲兵的长廊,径直出了郡守府邸。
“小珂,打人爽吗?”常寻欢笑问道。
孟珂颇为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你那鱼师兄年轻时候可没少做这欺负人的事情。”常寻欢调侃道。
“常寻欢,小珂未入我门。”鱼折生提醒道。
“刚才是谁在说:“真当我家小师弟好欺负不成!”?”常寻欢模仿着鱼折生的声音,像模像样,把孟珂都逗笑了。
“借口罢了,你在找打!”鱼折生还是那幅阴翳表情,没多解释,抬手就给了常寻欢一个爆栗。
常寻欢捂着脑袋,大呼伤心。
孟珂背着大包,跟在两位未来师兄身后,感受着微麻的手掌,不禁感叹着。
“原来,仗势欺人的感觉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