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书拎着剑向宇文泽面前走去,却被一道身影挡住,他不用抬头看,也知道挡住自己的人是罗义。罗义刚才一言不发站在身边听着他们二人的谈话,如今见欧阳钦书真的动了杀心,他如何还能无动于衷。宇文泽知道罗义的想法,于是大声喝道:"让开!这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多管闲事。”他看出钦书的状态已经极不稳定了,若他真发起疯来,罗义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罗义好似听不出宇文泽话里的暗示,仍旧固执地挡在二人之间,钦书对罗义没有什么仇恨,也没有要杀他的意思,长剑垂落下来,分明是友好的表示。
罗义看见钦书的态度,知道还有可以商量的余地,便又上前一步温声道:“钦书,这事之间或许有误会,待我们离开这里之后,有什么问题咱们说清楚再作决断不好吗?”钦书面上无波无澜,听到“误会”二字,他微不可察地皱皱眉,听罗义说完,他不自觉从嘴唇中溢出一丝冷笑,“罗义,就算我把你当朋友,也明白亲疏有别的道理,也不指望你会帮我。我设了这么大一个局,才有机会手刃仇人,你觉得你那些模棱两可的话语有可能让我放弃吗?”
罗义一怔,知道钦书所说一点不虚,他本就嘴笨,一时也找不出反驳的话来。宇文泽见钦书对罗义的态度,略略安了些心,有人帮着自己看着钦书,他也能放心钦书不会食言。双腿的疼痛一直不断敲打着他的神经,伤势如何,几乎已经在他心中形成了一个清晰的定论。一个可能再也无法站起来的人,又如何在战场上立足,或许了结自己的性命,既是对那些因他而丧命的兄弟的一个交代,也是他心中对现在的这个模样最好的归宿了。
罗义没有退让的意思,钦书不再和他多费口舌,长剑一转,灵巧地抵向罗义。罗义下意识去格挡那形踪似蛇的鬼魅长剑,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自己不仅没触到那剑的实体,却生生被甩出几米远。
宇文泽心下暗惊。纵然钦书能够这般轻易制住,有罗义长时间跋涉体力不支的缘故,但即使这般,钦书在剑法上的造诣还是深不可测。
宇文泽心里的震惊难以言说,他之前是有些过于自大了,只当欧阳钦书是一个有些厉害的角色,但现在看来,即使他不做这个向导,光他这一身剑法,也是不可小觑的存在。
他心底里狠狠揪了起来,其实这次在山上碰到颓败的异域人,欧阳钦书消失又出现,宇文泽彻底清楚这个人不是能够轻易用金钱名利控制住的,那么......
宇文泽心里清楚,他已经起了杀心。
欧阳钦书看着罗义从地上站起来,面上没什么变化,只是语气平和道:“走吧。”
罗义不再争执,将宇文泽背负,跟在欧阳钦书身后,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宇文泽心里开始思索自己的计划,眼下这情形只怕他和罗义两个人一起,也制不住欧阳钦书。只能想着别的法子了。反正如今自己已经变成这般模样,若再不为自己的弟弟考虑,只怕日后弟弟的路就实在难走了。
坚定了想法,接下来只是考虑该怎么做的问题。他手上还有些暗器和毒药,如何一击即中才是最重要的。
罗义背负着宇文泽,看不见他面上的神情,但可以听见他呼吸逐渐凝重。他有些担心,是不是伤势的缘由。
没等他询问,宇文泽突然发力,从他的背上挣脱了出去。这般猝不及防,罗义也没防备,竟生生让宇文泽滚出几米远。
纵然极力压制,但伤口剧痛带来的呻吟还是不可抑制地泄露出来。宇文泽几乎痛到脸上的骨头都变了形。钦书向他望了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罗义赶紧跑了过去,想将他从地上抬起来。
但不知为何,罗义没办法挪动宇文泽分毫,他想用力,但全身的力气就像被打开了一个阀门,越用力却越使不上劲,反倒是牵动了伤口,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罗义不疑有他,只当是自己受了伤没什么力气,所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吸了一口气,再试一次,却依旧没有办法,倒是身上的伤口好似因为大力被撕扯开,疼痛愈加的清晰。
他只好求助于一旁的欧阳钦书,钦书站在一边,目光倒是一直注视着这边。看见罗义看过来的目光,他下意识地愣了一愣,然后也没犹豫就走了过来。
虽然他心底里对于宇文泽不屑一顾,但对罗义没有什么意见,甚至还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见他也是真的受了伤,身上的伤口甚至浸出了血迹,自然也没有怀疑。
他俯下身子,先去查看罗义的伤口,虽然外表看得狰狞,但肯定没伤到骨头,不然早就没力气了,不至于到现在。
宇文泽其实是计算好的,他早看出罗义身体在勉力支撑,这般摔跌,再想把他背起来,就要花原先许多倍的力气。
当然,他也偷偷使了些小心眼,在罗义来试图拉起他时,他悄悄向下用力,罗义自然是抵不过一个男人的重量再加上宇文泽故意使的力气,所以也只能让欧阳钦书帮忙。
宇文泽肯定欧阳钦书会帮罗义,因为他看罗义的目光没有他看自己时的戒备和冰凉。
欧阳钦书走过来看了宇文泽几眼,似乎确定他是真的受伤到站不起来,这才伸出手去,准备托他一把。
正是此刻,一种冰凉的触感划过手腕,接下来便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刺痛,不疼但极其难受,让人无法忽略。
钦书手腕陡然无力,但他速度很快,一个低身翻滚,就避开了针尖射过来的锋芒。但他来不及取出长剑去遮挡飞过来的银针。
他觉得自己已经避无可避之时,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他的面前,那令人恐惧的针尖自然地被遮挡在了覆盖下来的阴影之中。
挡过来的是罗义,他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已经随心挡了过来。他袖中有短刀,遮挡几根银针不成问题,但他身体有伤,而且事起突然,更何况宇文泽压根没打算给钦书留退路,这把银针数量,力气都不是罗义轻易能挡住的。
几根银针刺进了罗义的皮肤里,他全身也爬上了那种疼痛难耐的感觉,他蹙了蹙眉头,将那几根银针拔出来,但那伤口处就像爬进去了几只小虫子,竭尽全力往里面钻,让人血液所到之处几乎变得麻木,完全使不上力气。
罗义手中短刀脱手,他面上是无法遮掩的痛苦,钦书伤得反倒没有他重,只是手臂上擦出了几个伤口,他清楚地知道,那银针上必然是涂了某种毒药。
他的脸上浮起了浓浓的阴鹜,他一只手麻木,拿不动长剑,他左手剑虽然不如右手剑狠辣,但对付一个腿脚受伤的人也还是轻而易举。
钦书拔出长剑,向宇文泽走过去,眼底里满是被激怒的杀气。不过宇文泽倒也无所谓,这条命反正也是交待出去了,以什么样的方式死亡其实也无所谓。
他笑笑,满脸都写着无畏,声音甚至还带着几分讥笑。“你现在杀了我,可就拿不到解药啰。”
解药?钦书清楚他被下了毒,原先愤怒上了头,倒没想起解药的事情。他用衣袖裹住手指,从地上捡起银针,想着也在宇文泽身上划上几道,逼他拿出解药。
宇文泽一眼就看出了钦书打的算盘,他脸上的笑意更甚,“你觉得我会把解药带在身上?”
钦书见他此时才将这暗器拿出来,估计就是报了同归于尽的想法,他说的话也没什么可以怀疑的地方。
钦书无法指责他不守信用,毕竟他自己也没把所谓的约定当回事,带他们二人出去,纯粹是为了还罗义人情,而宇文泽的命什么时候取倒无所谓,更何况他对宇文泽的命没那么大兴趣,他要的不过是让宇文家在战场上栽跟头罢了。毕竟这大概是比夺走宇文泽的性命更让人痛苦的事情。
他刚才确实有些大意,才着了宇文泽的道,不过他倒也不慌张,毕竟没有他,宇文泽也走不出去。就算宇文泽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但对于罗义,他是不可能放弃的。
一切都在钦书预料之中,“说吧,解药的条件是什么?”“我要你一辈子不要和宇文家为敌。”
钦书冷哼一声,“宇文将军胃口还挺大,原先不过就是带你们出去,现在怎么又到一辈子了?”“原先我们处于弱势,自然是只能做于我们不平等的交易,现下我们都有挟制对方的东西,自然也就得公平交易。”
“公平?”钦书笑得轻蔑,还待再说些讽刺的话语,突然一声闷哼打断了二人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