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卓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荣德有些疑惑,转过去同他对视,白卓见她一副看清一切的模样,心不知为何紧紧一缩。
宇文畅的安排各方面来说都挺合理的,但是能够阻拦住流言,只是一句轻飘飘的话。这世上什么都可能防患未然,唯有流言,是无论如何也难以轻易湮灭的。
荣德也是想到了这一层,她没说话,也没有人愿意逼她去做决定。荣德起身道:“我再想想吧。”进了后面的院子。
宇文畅也起身跟着她过去。白卓有些疑惑,小声问袁毅道:“他们俩个已经……”袁毅端着刚刚倒满水的杯子,摇摇头:“没有!”
白卓奇怪道:“但我觉得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些微妙。”“我听说,宇文伯伯要荣德答应什么条件,才可以允许他们二人在一起。”
“那老头真是……”白卓啧了一声,他对宇文澄那是真没什么好感,觉得他迂腐又奇怪。但就这样的人,却娶了一位性子更狠的女子做妻子。
其实在白卓眼里,宇文夫人还是挺温和的一个人,但当年那些传说,却让他不得不给这个女中豪杰产生一种油然而生的敬佩。
荣德走到后院,见到一个凸起的木桩就坐了下来。宇文畅也随后赶来,瞧见那木桩其实是一个挺长的栅栏。而她的旁边,还有一个矮一些的木桩。
他坐下来,注视着荣德的脸颊,极其认真地许下了一个承诺。“你要相信我,不管你做什么选择,都一定是最好的。”
荣德听这番话,心底里是很感动,但理智告诉她,不能将这件事情交给宇文畅。
道理很简单,不论异域人用怎么样的手段对付她,其实都很难对宇文家目前的情况造成太大的影响。如果真如袁毅猜测的那般,是乌头草的谣言,那么宇文畅就更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毕竟当年的乌头草事件宇文家是受害者。
可如果宇文畅想要帮她,无论是替她阻挡关于乌头草的流言,还是将白卓白姣安全带回来,所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实在无法估计。
荣德没办法领这个情。宇文畅和她从此没有任何关系,她不能够要求他为自己牺牲这么多。
荣德按捺下全部的心绪,平静道:“你让我再想想吧。对了,你帮我找一下白卓,我想问问他,异域他们到底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还有白姣,到底是什么情况。这样也好为我们之后的计划做些准备。”
宇文畅知道荣德素来是有想法的,自己想说的话已经全部都说出来了,她最后的决定如何,就不是他再能干涉得了的了。他点点头,起身离开。
不过片刻,白卓就过来了,他坐在原先宇文畅的位置上,伸了伸手脚,轻笑道:“你找我?”
荣德点点头,她之前见过白卓几次,但坐这么近交谈却是第一次。她抬头去看白卓,见他目光沉郁,如果他什么也不说,只在那静静做着,连笑容也没有的话,就像一副雕刻得精致的塑像。
他的脸部拥有着恰到好处的弧度,五官当真如刻度测量的一般,只是他的表情都很淡,即使是笑,也很难让人看出高兴的意思,似乎只是刻在骨子里的一种表情而已,而背后却没有什么内涵。
荣德收回视线,轻轻问道:“白姣,她怎么样了?”
白卓怔了怔,似乎没想到她的第一个问题是这个。“她还好。上次的事她说得向你道歉。”
“她只是被人骗了,我不会把这事放心上的。”听荣德这般说,白卓皱了皱眉头,“毕竟是她邀你出游,不然你也碰不上……你怎么会知道呢?”
荣德语气平和:“在看见你待她的模样时就知道了。”
我待她的模样?白卓心里不知这话什么意思,他听见荣德接下来的解释。
“你压根不希望她踏进这些漩涡里面,也不会要求她去做这些事情。所以引我入局的信不会是你发的,而白姣她只会听你的话,那必然是有人冒充了你。”
“当然后续袁毅也抓到了可疑的人,至于是不是他做的,他也没承认。反正死无对证,倒也没必要再纠结了。”
白卓没有懂荣德和自己说这番话的意义。荣德继续道:“那次我和白姑娘只待在一起几天的时间,但我知道她想过的生活不是那种惊心动魄的,可她身处异域却又无可奈何。”
白卓面上浮现出一个自嘲的表情,“谁又想过危机四伏的日子呢?但她没有一个好的出身,她的哥哥也没办法给她那样的生活。”
荣德听出白卓话里的自责,有些无奈,只好解释道:“我并不是想说这个,我是说白姣姑娘她确实不适合那样的生活,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帮白姣姑娘。”
“我可以代替她去异域。”
白卓被这话一惊,他皱皱眉,脸上写满了不解,“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荣德解释:“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这样的想法对不对,但我确实比白姣姑娘合适。我会武功,可以自保,身上又有鸳鸯剑,所以异域人不会轻易要我的命。可白姣姑娘就不同了,他们随时可以拿她来威胁你。”
荣德顿了顿,又继续道:“上次她中了毒,袁毅和我说过,可能会有后患,必须要好好休养,可是不断的纷争,不论如何也没办法给她一个好好休养的环境。”
白卓知道她说得句句属实,也看得到她眼里的真诚。“可你的条件呢?”白卓知道这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好事,他只是按照正常人的想法提出了这个问题。
这一下却让荣德犯了难,她原先还真没想过要什么东西来交换。她只是觉得自己必然要去,反正这个要求也不算难办,就决定这般做了。
她思考,白卓也不急,只是在一边看着她。荣德的脸被罩在光和阴影的分割处,虽然面色有些憔悴,但能感受到独属于少女的朝气。她低下头思考的时候很认真,专注的模样很容易吸引目光。
荣德抬起头,再一次对上了白卓的目光。她怔了一下,没有再一次的不好意思,她笑容明媚,对他一个人道:“我希望你可以陪我一起去。”
白卓被她这番话彻底打了措手不及。“什么意思?”他躲闪着她的视线。“我对那边完全不熟悉,你在那边待了那么久,总归能帮我一些的。”
“只是因为这个?”白卓奇怪,“我原本也不打算离开那里。宇文畅说得轻松,但如果将我和妹妹全部带出来,岂是那般容易的事情。”他叹口气,“如果他真要那般做,可能两方之间很快就有一场直接的战争了。就算宇文畅可以想办法做到,宇文澄也不会让他胡来的。”
“宇文澄?”“就是宇文畅他父亲。你不认识?哦也是,他们两个人在你面前,也不会直呼其名的。”荣德还没答话,白卓就帮自己解释了。
“倒也不是这个缘故。只是宇文澄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我听宇文讲,他一直住在马场,似乎不怎么管军营里的事情了。”
白卓有些无奈道:“他平常不怎么管,但重大决策不可能让宇文畅一个人拿主意。”
“不过,”他又有些酸涩道:“宇文畅到底是他唯一的儿子,宇文畅真要是不肯妥协,只要不是叛敌的事情,最后宇文澄还是会答应的。”
这番话仿佛一颗钉子扎在了荣德心上,她问自己,自己打算去异域这件事的一个原因,不是宇文澄和宇文畅说过,如果她去当间谍,无论失败与否,他都不会在反对自己和宇文畅的来往吗?
可如今,他却直接要送自己走,因为他觉得这个条件对自己很难,可他为何不能够去求一求父亲,难道是因为同她在一起,等同于叛敌。
虽然理智告诉自己这样的想法完全是无稽之谈。他们俩连关系都没有确定,要宇文畅去和他父亲对抗实在有些好笑。但情感上,却好像只是重复一句话,只是你对他而言,没有那么重要罢了。
荣德面上的表情有些勉强,白卓也感知到了她的不悦,连忙慌张道歉:“抱歉,如果我刚才的话有哪句冒犯到你的话,我向你道歉。”
荣德面上挤出一个笑容,轻轻道:“没事,和你没关系。”她站起来,看向白卓道:“那就先这样吧,你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定一个出发时间,提前和我说一声就好了。”白卓应了下来,还是有些担心看着她不太好看的面色:“你不用急,我可以先回去,到时候找人来接你,你想什么时候都可以。”
荣德复又笑笑,道了谢,离开了白卓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