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德跨出后院,果然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但她脑子有些乱,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所以索性就从他身边擦过,没有和他说话。
她现在只是要想想,她要做些什么,对于一场即将开始的未知的旅途。
白卓很快就来和他们几人告别,临行前,他拉住荣德到一边,塞进她手里一张泛黄的纸条。“这是地址。如果你准备好一切,就到这里,会有人接你。”
说完这番话,他停顿了许久,才轻声道了一句:“多谢。”
荣德摇摇头,示意他不必这般客气,“我决定的本意也不是为了你,你何必道这个谢呢?”
白卓笑笑,放开她的手,“那我就在异域等待上官姑娘的到来了。”
从白卓和上官荣德走到一边,宇文畅的目光就没有从二人身上移开过。
袁毅见他这样,有些奇怪道:“你不打算让她走了吗?怎么还……舍不得?”
宇文畅没有直接回答舍不舍得这个问题,而是说:“我爹只是因为她的身份可能未来会让她为难,我只是不希望有朝一日,她会后悔任何决定。”
袁毅叹口气,“那你现下打算怎么办?”宇文畅将自己的分析娓娓道来:“异域如果一直生事,不论荣德在何处,都难保平安。她不喜欢军营,我看得出来,我希望她开心。”
这话朴实简单,但袁毅还是能听出这其中深深地情意。袁毅的心底有些羡慕,也有些苦涩。他不完全能够理解情根深种的意思,但他身边却又满是这样情节的故事。
“那……你打算怎么做?老实说,异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这么多年了,如果想着将一切定下来,你才去找荣德,说不定她嫁人了或是可能一辈子就……”袁毅说得委婉,但宇文畅心底对这个问题已经有了一个自然的回答。
“我知道,一生太长了,也有太多的不确定。至少现在我不想放开她。”
宇文畅余光瞧见白卓离开了,他便来到荣德身边,有些不开心,有些委屈道:“刚才他和你说什么了?”
荣德看了看面前人不开心的神情,有些不太自然道:“啊没什么,只是我之前问了白姣的事情,他同我说些情况。”
宇文畅看见荣德飞快收进兜里的纸条,没有说话,“那你现在打算去哪?”
“没想好,在附近逛逛吧。你这是要回去呢?”宇文畅点点头,“已经离开将近一天了,不能再耽搁了。你……”他叹口气,“你若是愿意的话,有任何事都可以同我写信。”
宇文畅见荣德不愿说纸条的事情,也知道她想瞒着自己,问是问不出了,他也不想逼他。
宇文畅骑马离开,荣德回到屋里,将那纸条展开,上面写的地址是在流沙山附近的一个村庄,离此处并不远,荣德不敢耽搁时间,细细计较了一下大概的脚程以及需要的细软,大概三天左右就能到达。
荣德去马厩刷马,小白见到主人又是一阵欣喜,再加几下亲热,不过见主人似乎心情不大好的模样,就放下了翘起的前蹄。
荣德本身也是来放松的,见小白在跟前,和人倾诉总是要计较旁人的情绪,不可能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和一只听不懂人话的马说话反倒轻松很多。
“你说我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太任性了?”荣德叹口气,有些无奈:“可是我实在对那里有些好奇,就想着去看一看。还有……”
“还有我爹,我虽然对他没什么感情,但他既然活着,我还是想去亲眼看看。还有这次关于姑姑的事情,我也想帮她一些。”
话里没有逻辑,但她本就是把心里话倾倒出来,平常也不知道该向谁倾诉,这样一股脑倒出来也轻松了许多。
袁毅去找荣德,想问下她接下来想去哪里,自然也听到了她的这番自言自语。
他一时愣住,她想去异域?虽然也不意外,但得到这个结果,他还是有些担心。
其实宇文畅急急忙忙让他们走,也是感觉荣德可能会有想法去异域。其实如果这件事情放在袁毅身上,可能他早就因为自己的好奇心去探查一番了。
但荣德不同,她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听话的,心里就算有渴望,也可以很好地控制住。而这次也是机缘巧合,促使她下定决心做这个决定。
袁毅没有打扰荣德的陈情时间,他在马场门口站着,静静等待荣德做完手上的事情。
荣德替小白清理好毛发,又将洗马的器具收拾好,转身便看见了等在门口的袁毅。
他嘴角噙笑,天空还剩的最后一缕天光不偏不倚尽数洒在袁毅身上,给他镀了一层浅浅的金边,很温柔很好看。
荣德也被这温柔的一幕打动,她抬头对着袁毅浅浅一笑,“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袁毅斜倚在一边的房屋上,他没有提及刚才他所听到的话,也是笑一笑,问道:“接下来想去哪?”
荣德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该不该对袁毅说实话。但转又想到袁毅之前一直的帮助,还有那些虽也是被迫但也真心的关怀,她还是将自己所有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想去异域。”
袁毅并不吃惊,但荣德的坦诚还是令他有些感动。他尽量装作有些惊讶道:“怎么会想起来去那里?”
荣德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是不认同自己的观点。“其实你也觉得不太好是吧?但这就像讲一个故事,你知道了大部分情节,却唯独差一个结局,就好像如鲠在喉。”
“我能理解。”袁毅很快就表示了自己的认同,“有些事情可能违背了趋利避害的条件,但自己觉得这很有意义。如果不去做,可能真的会后悔一辈子。”
袁毅的声音如清风彻底抚慰了荣德心里最后的一丝焦躁。“那你帮我看看需要带些什么吧,帮我参谋参谋。”
“好。”袁毅的声音果断干脆。
荣德原先还害怕会被人阻拦,觉得一个人更加自由自在,但现下有了支持,才觉得能得到一个人的理解实在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夜间荣德没有睡,还在思索着接下来的事情;而袁毅也没有休息,他在回信。
不过几个时辰,宇文畅的信就来了,信里除了一些掩饰的寒暄,就是旁敲侧击地问袁毅知不知道荣德接下来打算去什么地方。
袁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其实不大确定荣德希不希望宇文畅知道这件事情,如果荣德不想说,他也不会再汇报给宇文畅。
不过以宇文畅在异域安排的人手,其实也只是时间问题。
袁毅不觉得模棱两可的说辞可以瞒得过宇文畅,他想到荣德在那段自述里也提到过,宇文畅也是她如此选择的一个要素。
又想到宇文畅也是一心一意待荣德的,忽然他觉得似乎担当了一个重要的使命,那就是牵红线。
他将荣德去异域的事情写进了信里,当然也细致说明了原因,更着重提及了关于宇文畅的一部分,甚至有些本末倒置之嫌。
袁毅将信折好,交给送信的鸽子,轻轻抚了抚它的头,希望这两人可不要辜负他的一片苦心啊。
第二日时光过得飞快,尤其袁毅为了挑选合适的东西,特意骑马带荣德去了市集一趟,这一来一回,早上出去,回来时已是满天星斗了。
袁毅看见屋门被打开过,就知道有人连一天都按耐不住,第二天就找上门了。
荣德看见坐在厅堂里的宇文畅,心里着实像在平地里扔了一颗雷般,万般情绪杂糅在一起,一时之间竟做不出任何的表情。
她原先也想过在去之前给他写封信,告知一下自己的情况。但提笔落笔竟难以写出一个字,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再加上昨晚收拾东西已经到很晚了,她精力疲惫,也就没顾上。
宇文畅面上神情也很平静,荣德也读不出他心底的惊涛骇浪。他目光落在荣德和袁毅拎回来的大包小包的日用品上,停顿片刻,又转回到荣德身上。
荣德实在心虚,借口放东西,跑回了自己的房间,一时也没想到宇文畅来的缘故。她细细思索,始终没有想过其实宇文畅早就知道她打算去异域的事情。
宇文畅站在外面,和袁毅交谈:“她真的决定好了。”袁毅指了指堆着的大大小小的盒子,“东西都准备好了,按她的意思,后天就要走了,你想拦她,只怕是真的没办法了。”
宇文畅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道:“我没想拦她,她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拦得住。我只是想把我的心意告诉她。”
袁毅有些疑惑,宇文畅解释道:“可能是我之前送她走的事情,她可能会觉得在我心里,她其实没有那么重要,所以不想理我,不想写信。”
袁毅更是听不懂了,“我觉得她可能只是太忙了,一时间没顾上吧。”袁毅想到今天两人的手忙脚乱,觉得这个借口十分合理。
“但我还是要告诉她,我对她的心意,我不想留遗憾,也为了她以后,可以心甘情愿地求助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