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事情钦书也没有亲眼所见了。他被关进地牢里,虽然没有遭受怎样非人的折磨,但地牢那样的环境阴冷潮湿,再加之他身上的伤也没有康复,身体自然日渐消瘦了下去。
乌头草毒造成的影响十分严重,纵然钦书在牢里只听到只言片语,也清楚这种毒药带来的灭顶之灾。
光研制解药就花了十几天的时间,还害了一个郎中的命。他为了找出解药的配方,服了一滴毒药,以己为例,找出了大致的配方,只可惜最后也没了挽救自己的性命。
好在这个方向是正确的,之后的郎中按着这个配方终于研制出了解药,这才将情况稳定下来。
异域人也没放过这个机会,几次的突袭,都是较之前几倍的人马,想要生生将这条横亘于两国之间的防线撕出一个口子来,不知道宇文泽用了什么法子,在这种内忧外患的情况下,也没让异域的阴谋得逞。
但其实于钦书而言,这段日子只有一种记忆。就是昏天黑地的牢笼,和极其简单的吃食,有的时候还没有保证。
不过钦书也再没生起过复仇之心了,他虽然恼恨宇文氏无所不用其极,但在战场上,就是你死我活。
他的父亲母亲只是牵扯进去了,普通人在这样战争的撕扯之间,只是渺小的蝼蚁,生死早就由不得自己了。
他的武功现下也很难恢复,如果宇文家愿意把他放出去,他也愿意不再掺和进无休无止的纷争之中,他想回去陪着妻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
可是,最后谁也没有得偿所愿。
他再度醒转时,妻子已然离世;而自己妹夫换来了自己苟且偷生的机会,但现下却也生死未卜。
不论如何,不能让自己妹妹再重蹈自己的覆辙,他无论如何也要将袁颂平安带回去。
陈事如烟过,一年的日子是真真切切经历过的痛苦血泪,但回忆起来,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钦书总觉得袁颂选择独自来流沙山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以他和宇文家的关系,不至于要用这样的方法,把人往死路上逼。
但现下他得赶紧找到袁颂的下落,再拖下去,只怕真的来不及了。
袁颂这次自然不可能是毫无准备来送死的。宇文家给了他一张地图,不过是残缺的,需要他来补全。
早些年宇文家就从季风,也就是欧阳钦书的父亲手上拿到过并不全面的鸳鸯剑谱。
据说当年季风也曾和宇文家做过约定,如果他能够平安走出流沙山,宇文家不仅不要再派人干扰他和他妻子的生活,还要派人保护他们。
但他并没有成功。
后来宇文泽在流沙山里遭到伏击,虽然损失了不少人马,但也留下了一部分的地形图。
总之,流沙山的信息并不完善,但也不是全无头绪。之所以这次宇文家提出这样的要求,也不是全无道理。
首先。流沙山作为地势险要的关口,谁能够将它先拿下就意味着占据了军事上的先机。所以对于宇文氏和异域两方人马,谁都想先攻下这个位置。
所以,这些年两方人马都想尽了各种办法去探索,但自然的神秘之处又岂是那般容易被窥破的。纵然两方人马在其中不知折戟了多少人马,亦没有办法得到全部的地图。
宇文家后来就暂时搁置了这样毫无意义的探索。其实主要是宇文泽受伤之后,宇文澄接手军营。外忧内患之际,手下又失了几员大将,自然分不出精力和人手来完成地图。
等到后期军营已经安定下来了,经历了乌头草一事的打击,宇文澄也没有合适的可以信任的人选去完成这个任务。
而这一次,袁颂想要交换欧阳钦书,也正好是一个契机。
袁颂只当自己是因为自己与宇文家交好,值得信任,才将这个任务交给了自己。
袁颂作为一个商人,虽有万贯家产,但武功平平,想要为百姓做些好事,却始终不得法。
如果不是宇文家一直帮扶着,他在这个时有争端发生的世界里,只怕也不容易积攒到这样大的家业。
但他不知道的却是宇文澄的计划。
宇文澄知道欧阳钦书最重视的大概就是自己的家人,而袁颂这次前来是为了沁心。
二人关系无论发展到什么地步,钦书都会去救袁颂。袁颂也就有机会窥见流沙山的全貌了。
当然这样的想法是美好的,可现实却是残忍的。
钦书进流沙山一天了,但还是没有寻到袁颂的踪迹。其实这已经是相当危险了,袁颂就算准备再多的水和食物,但他现下已经迷路了,再多的口粮也只是填无底洞。
钦书之前也放了信号弹,但沙漠里的信号弹除了对认识路的人有用,对于旁的想靠这种方法来汇合的人,也只是一个希望的想法罢了。
钦书去看地下留下的痕迹,以此推断袁颂的行进路线,但沙漠上的痕迹就像水面上的涟漪,风沙一带过去,便渺无踪迹了。
袁颂这次来,笃定了钦书多半会来帮自己。其实相较于迷路,他更担心的是,自己能不能完成一开始定下来的目标。
冒着生命危险走这一趟当然不仅是为了一张地图,更重要的是,他们希望在流沙山上,开拓出一条新的道路。
不愿画地为牢,自然要辟出一条道路来,才能获得新生。
总之,袁颂这一趟任务,并不简单,也不单单只为了任何一个人。
袁颂这其实是一场豪赌。不过,作为一个商人,他所赌的事情不在少数,也深知平稳生活,往往也是不会有巨大的收获。
袁颂浏览着流沙山上内里的风景,它依旧是连绵的沙漠,极少的植被,同下面的沙地就像一张连绵的毯子,极其流畅地铺在荒凉的地面上。但能够明显感受到它的起伏。
可能是因为高度的变化,以及植被愈来愈荒凉的存在,以至于流沙山的路极其复杂难认,当然沙漠茫茫,本就不是轻易能够描绘出来的。
袁颂看到了信号弹,也认出了那是宇文家专用的,知道多半是钦书来找自己了。他身上也有同样式的信号弹,略略思索了片刻之后,他还是没有立刻将信号弹放出去。
对于袁颂而言,这是一次很难得的机会,有钦书在,他当然不用担心自己没办法回去,但有他在,自己有很多事情也是无法完成的。
袁颂继续依照自己的路线来探寻这儿的情况,并时不时地停下来,在纸上做些记录。
他除了为宇文氏寻找适合驻扎的营地,也在为自己未来可否继续开辟一条新的商线做出努力。
而这一切至少要保证流沙山上一定要有一块地方可以住人。
流沙山作为一道屏障,是军事之中典型的易守难攻之地。如果宇文氏在此处可以有驻扎之处,也就意味着给军营建立了一道固若金汤的保护。
异域人要不就得迎着地势上的劣势,冲过流沙山;要不呢,就不得不绕很远的路,来避开这样的岗哨,所以可谓是非常牢固的关隘了。
当然从袁颂一个商人的角度出发,如果要带货物,那么队伍中的补给所能带的便不多。如果可以在此处建立一个补给的站点,才可以使流沙山的商途真正起到盈利的作用。
总之,这当然是一个极其美好的幻想,但实施起来的难度却也是可以预见的高。
不过,当年欧阳的部族可以抛弃一切,举族迁移,在绝境之中得到了流沙山的地图,可以瞧见很多事情可以称作奇迹,却也依旧可以成为现实。
袁颂只抱着先找到一个暂且风沙不大,可能有植被的地方,再想办法将此处的环境改造一下。
将一大片沙漠变得生机勃勃自然是困难无比,但一小块地方,住下几个人还是有可能的。
循着稀疏的零星几点的植物而去,但却还是一无所获。不过流沙山上视野开阔,远远望去,竟能瞧见异域楼房人群,街道宫殿。
如果真要在此处修建坝口,确实有利于监督敌方的情况。
这一路上,也见到了不少人为留下的痕迹,可见异域和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
袁颂只注意着眼前的情形,没有留意脚下流沙的变化,一时之间没有察觉,竟差点被流沙盖住,挣脱不出。
他奋力往旁边一跃,避开了堪堪要吞噬他的漩涡,却不想身体没有维持住平衡,竟没有站稳,从高度不低的山上滚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