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德听完了大致的情况。宇文畅虽然说得十分粗略,但也就这几个时辰之间,她已然明白自己身处的世界并非看上去的那般平静。这之中的暗流涌动,已经牢牢地夹挟了身在其中的每一个人。
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挣脱开。
正如宇文畅所言,知道了真相就像被带上沉重的枷锁。再看这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平淡而热闹的景象,竟不知为何生出了一种凄凉的感觉。
回去的马车上,荣德不停地想着宇文畅的最后一句话。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西域和中原的矛盾早就激化,所以一场大战已经无法避免。或许迟迟拖到现在的缘故,也是在等这个会同使鸳鸯剑的人出现吧。”
荣德掀起马车的帘子,复又放下,反反复复,在不大的车厢里激起不小的声响,或许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心里的烦乱。
宇文畅瞧见她面上怔怔的神色,伸手按在她的肩上,小声安慰道:“事情没有到那个地步。我只是说一下大致的情况,选择是属于你的。如果你不愿意,没有人可以逼得了你。”
宇文畅的声音虽然温柔,但话语里透出的坚定还是足以抚平荣德现在纷乱的心绪。
荣德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有这样的选择,但她还是愿意相信面前的这个人,她放下帘子,而宇文畅拉过旁边的绳子,将帘子轻轻拉起。
暮色独特的温热和清凉混杂在一起的味道,伴着清风,袭入荣德的鼻端。
好像也没有那么害怕明天的到来。
至少现在她还有夕阳的浪漫。
回到袁府,夕阳已经被黑夜覆盖,只透出一点微微的光。
荣德和宇文畅下了马车,顺着小路,乘着清风,去主屋吃饭。夜色深沉,不过袁府不知因何缘故,路边的灯火都不明亮,甚至有一种刻意被压下去的感觉。
荣德想着这其中的意味,也没怎么看路,突觉一阵风袭来,她脑子里倒是想避让,但是却走错了方向。还是宇文畅拉过她的方向,才反应过来。
荣德有些尴尬地笑笑,宇文畅拍拍肩,示意没有什么事。他将荣德拉到身后,轻声对着对面唤了一声“灵姨”。
那女子身着一身红衣,是沉稳的红色,并不显得夺目,但她身上却莫名有一种气质,是无法忽视的。
她点点头,算是应了宇文畅的招呼。“畅儿,这位是?”
“哦,这是袁府的客人,我正准备带她去见袁毅。灵姨可有什么事嘛?”
姚灵儿瞧见宇文畅下意识地回护,觉得这二人应当算是熟识。她当然听说了上官荣德来袁府的事情,如今不过是确认一下。看宇文畅这般的态度,她自然能确定来人是谁了。
姚灵儿没多说,她心底里对当年的事情自然一清二楚,她也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荣德。“那你们快些去吧。袁毅刚才已经在那儿等你们了。”
宇文畅点点头,拉着荣德离开了姚灵儿的视线。姚灵儿注视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借着幽微的火光,一时也不知是怎般的情绪。
袁毅在屋里等着,他看着手上的账册,眉目紧锁着。
宇文畅进门便瞧见他这个样子,关心问道:“怎么了?”袁毅合上了账册,摇摇手示意下人上菜。
“没有大事,只是闹事的。”“别了吧,若是普通闹事的,你怎么会这么烦心。”袁毅摇摇头,话语中转了个话头,“你刚才应该已经瞧见她了吧。”
“你说灵姨吧,刚路上遇上了。她来大约是有什么事吧。”袁毅道:“边塞那边不太好,和我们合作的商队又提出了一些苛刻的要求。而且那边似乎有内乱,有不少流民闯过了流沙山,到了咱们这边,只怕会引起不小的混乱。”
“不会是那个人帮的忙吧。”宇文畅看了荣德一眼,声音逐渐低了下来。“谁知道呢?既然定下了契约,他的事情我们都没办法过问了。他如今住在山脉中,不知道以什么为生,我们与他早就断了联系。”
在一旁的荣德突然开了口,“是发生了什么事嘛?是不是又是那边的人找上来了。”宇文畅赶忙抢过话头道:“只是猜测罢了。”袁毅瞧着他急急忙忙遮掩过去的样子,心底里叹了口气,“这饭再放下去就要凉了,今天你们也逛了一天,估计很累了,早些去休息吧。”
语罢,宇文畅已经拿起勺子,将垒好的碗挪到自己跟前,给自己和其他两人都添好了饭,又将一盘看起来就很精致的糕点,往荣德那边推了推。三人也不似以前那般拘谨,也会聊一点白天的见闻。
吃过饭后,荣德本打算顺着小路回到自己的房间,却突然被袁毅叫住。“荣德,明日想请你办件事情。”
荣德几乎也没多问,就点头应下。二人倒惊讶于她的直接。荣德也猜到了他们心里所想,“我早就把你们当作朋友了,以后若有什么事情,直接和我说就好了,不用担心我接受不了。”
宇文畅怔了一会儿,知道早上的话荣德已经消化了,并且她接受了事实,而且已经进入了这个她可能需要扮演的角色。
他知道这是他和袁毅一直期望的结果,可当荣德已然做出了选择,他的心里还是不可抑制地冒出一些浅浅的仿佛被抓挠出的疼痛。
袁毅面上看不出如何的变化,但眼眸里翻涌的情绪,也许只有他一人知道。
“那明日就麻烦你们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