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心不解地望过去,袁颂已然收敛心神,回给她一个轻轻的点头和温暖的笑容。
沁心也朝他笑笑,然后将头埋进被子里,掩饰自己脸上微微泛起的红晕。
袁颂将烛火熄灭了一些,沁心今天已然累极,但就是不愿合眼,或许她那时候心底里就隐隐感受到一些不安,一种可能还会失去什么的不安。
袁颂倒是瞧见角落里已然落了一些灰尘的琴,便将它挪过来,用丝帕仔细擦了擦上面的灰尘。
他在沁心床边坐下,用手试弦。沁心听见声响,将头露出棉被一点点,看见袁颂在调琴,更是不好意思。
那琴是她一时心血来潮非要学,袁颂瞧她喜欢,便应承下来这桩教授的事情。这琴也是袁颂赠予她的。
不过到底是对牛弹琴,沁心实在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但袁颂倒是极其耐心地教导,包括他手上的这把琴,也是价值不菲。
不过袁颂倒没提及过琴的价格,沁心之所以知道它的贵重,也是后来冥儿看到之后说:“沁心,这把琴是有价无市。”
有价无市就无法用几两银子,多少金子来算,冥儿当时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沁心心里反倒是苦恼这般贵重的东西该如何处置。
原先她想将它送还回去,毕竟自己不擅长抚琴。哪晓得诸多事情一耽搁,竟然将这把琴忘在了角落里落灰。
沁心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只露在外面一对耳朵,聆听琴声。袁颂抚的应当是一首安神的曲子,那声音便如催眠的法术,松缓她紧绷的神经,引着她进入梦想。
袁颂见沁心已然酣睡,这才停下拨弄琴弦的手,起身将琴摆好,脱下外袍盖在上面。
之后他点灯磨墨,在案几上摊了一张薄薄的宣纸。占了墨的笔不知为何迟迟不肯落下,墨水落在淡黄色的纸张上,泅出一点污渍,像是盛开在粼粼湖水中的黑色莲花。
直到蜡烛烧去了大半,天空也隐隐发白,袁颂这才写了一点字。瞧了瞧空白大半,显得有些刺眼的纸张,他苦笑一下,又重新取了一张,最后也只写了两个字。
他沾了点点微热的蜡油,将纸张粘好,吹灭蜡烛,房中并不是原先的那般黑暗,外面初起的天光已经将屋里的一切描出了轮廓。
天终于还是亮了,明天也终究来了。
沁心呼吸平稳,嘴角噙笑,显是睡着正深,不知梦见了什么,这是袁颂这几日第一次瞧见她这般没有负担的笑容。
袁颂眼眶微热,不知道有没有泪落下,他抹脸,好像没有水珠。他低下身,在睡梦中人的唇上停了片刻,最后那枚轻轻的吻只是映在了额头上。
他在她耳畔轻声重复了一句写在纸上的话“等我。”
沁心好像听见了,她动了动,但没醒。醒来相见亦是另一种残忍,他还想说什么,也不敢再动。只是最后掖了掖她的被角,投以一瞥眷恋的目光。
他出门,那郎中好友已经等在门口,他轻声问:“你这便要走了吗?”袁颂点点头,飞身上马,没再往后看一眼。
他生怕一眼,一眼他就不舍得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