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书将两份剑谱理好,放进木箱里,上锁。郎中给了他一瓶说是用各类露水炼制成的丹药,对内伤很有帮助。他没用,一瓶整整齐齐也揣进了包裹里。
他只盼着袁颂可以多带些水,沙漠中食物只要不嫌弃还是能找到些的,但水源那当真只靠自己携带了。
在是否将情况告知沁心这件事上,他和郎中起了争执。
在他看来,他的妹妹并不是袁颂,包括大多数人想的那般柔弱,相反她从小到大,表现出的那种可以面对一切的坚强,连他有时都比不了。
更何况事实就在那里,隐瞒一点也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迟一点告诉,说不准伤害更深。
更何况,他不想,让自己的妹妹再经历一场没有告别的离别。
那郎中听了钦书的一番话,心里已然做了让步。"那你便将一切同她说清罢。我这也不算负了好友的嘱托吧。"
沁心听了所有事情后,她面上没有显出太多的情绪,只是一段久到令人手足无措的寂静。钦书最怕她这个样子,连忙好声好语地解释:"当日我走时确实应该说明情况,至少也不至于让你们担心误会,害得冥儿??"话至此处,言语之间已带了哭腔,不过没有落下一滴泪。
"各人有各人的命,逃不掉的。"沁心脸上依旧是一片死水般的寂静,话音之中带着沙哑,似乎是疲倦至极的模样。
钦书知道她一下子接受了那般多的恩怨冲突,纵然面上再如何地平静无波,心里也必是惊涛骇浪。
他起身温柔道:"你早些休息,好好睡一觉,等醒过来,袁颂说不准就在你身边了。"
"那荣德呢?"沁心没有对他安慰的话有任何反应,倒是抬起头直直盯着钦书,等着这唯一问题的答案。
钦书下意识地愣住,过了良久,才从嘴角溢出一丝苦笑。
"我这样的人不配做她的父亲。"
或许自己的离开可以让她脱离漩涡,做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去过她自己不会受任何责任拘束的一生罢。
钦书亲眼瞧见沁心的欲言又止,许久之后,她才轻声道:"她一直没有怪过你。"话毕,也不待钦书答话,起身推门出去洗漱了。
只留下他一人,面对着摇晃的烛光,揣摩着她这个字所代指的人。
第二日,钦书服下了那郎中给他的,据说可以抑制伤口疼痛的药丸。果觉原先伤口总摆脱不掉的骚痒扯痛,变得微不可察。纵然会有斑斑血迹漫到衣服上,但就是没有感觉。
郎中说这药是有负作用的,不过因人而异,他亦不知道钦书服下后会有怎样的后果。不过钦书倒是不在乎,也是,一个一心赴死的人又怎会惧怕这些呢?
他跨上马,沁心在他身后站着,抱着荣德,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弭在清晨的阳光之中。
钦书就这般日夜兼程,不过两日就到了流沙山附近。路上停下来补给一些水源,再作一些休整,他心里也着急,但这些准备自然是得做好的,不然只是白白送命。
再经过宇文军营,他不自觉停住了脚步,想到那座监牢,眼前仿佛清晰看见了那日日痛苦的折磨,闻见了浓浓的血腥味。突然一阵清风吹过,所有的绝望全部消散,他好似看见了那个一袭白衣站在牢门外的翩翩公子。
他收敛心神,急速纵马。他觉得自己胸口满溢着许多情绪。有幸福,有悔恨,种种纠在一起,竟也理不清了。
是他将自己从牢狱里拯救出来,虽然最终只是见了冥儿一面,但这注定消除了许多他心底里难言的遗憾。他为了他不顾性命进入了流沙山,他也是唯一能带给自己妹妹幸福的人。
他第一次庆幸自己懂得鸳鸯剑,可以将人安然无恙带出流沙山。
原来有些东西会带来无尽的痛苦,却也能够保护想要保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