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左怜雪本是打听好了是韩承宇旬休,便一大早借着给韩夫人送香薰的由头,进了将军府。想着他总会过来兰园请安吧,那时就能和他说上几句话,让他注意到自己百般娇媚、温柔体贴。谁知道韩承宇只差人来兰园禀说有急事外出,便不见踪影。
其实韩承宇那天早上正想去兰园请安,听得下人说左怜雪来了,双眉一皱,便吩咐下人去通报,自己转身出了门。
左怜雪心中不满,又不好发作,只能多在韩夫人身上显功夫。可现在左怜雪不但见不到韩承宇,而且发现了一个严重威胁——顾忘忧,顾忘忧身上有一股气质,是龙城众多官家小姐所没有的,一时左怜雪也总结不出来是什么样的气质,但是她知道越是这样的“异类”就越是吸引男人们的目光。而且,看样子韩夫人对顾忘忧也是颇为满意,那些药膳要比她的熏香更得到韩夫人的青睐。她认为一定要防范于未然……
没过两日,左怜雪的丫鬟绿袖便把打探的结果向她一一禀报了,原来就是一个落难的乡下女子,还不沾亲带故的,只是厚着脸皮来投靠。左怜雪冷哼了一声,说道:“这样的身世,也敢往承宇哥哥身上凑。”心下想着,得找个法子让她断了妄想,也让韩家对她心生厌恶才行。
门外无人问落花,绿阴冉冉遍天涯。
龙城的暮春,草木悄悄地繁盛起来,那些争相斗艳的花儿,如今只留下一些耐得住性子的,仍然悄然立于枝头。街市上,由于得了西境收复河川的消息,好像变得比以往更加热闹轻快,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车水马龙,自是一派繁荣景色。
将军府内,兰园的白玉兰花树下,张氏与韩夫人正在闲聊。经过大半个月的休养,张氏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仅脸色红润不少,而且每天都能帮着顾忘忧给韩夫人制作一些药膳。韩夫人经过药膳的调理,头痛居然舒缓了许多,偶有发作,倒也没有那般剧烈了。
只见张氏对韩夫人说:“真亏了你们的接济,我们母女才度过了难关。”
韩夫人笑着说:“您不要太客气了,这话不要老挂在嘴边。”
“想着我的病也好得七七八八了,但也不能逞强,还是得在府上赖上些日子。不过,也请夫人给帮忙留意一下,龙城里,有哪些活计可以适合女人干的,好歹我们也能自力更生……”
韩夫人一听,摆手说:“不用太着急了,先别说你,我现在也要靠忘忧给我调理呢。再过个七八天,老爷就回府了,到时再听他的安排,我可不敢自做主张。”
正说着,忘忧捧了食盒,轻快地从回廊那边走过来,躬身行礼后,把食盒放于石桌上,取出母亲和韩夫人各自的膳食,说:“正好在这里边吃边聊。”
韩夫人笑着说:“忘忧啊,你年纪小小的,怎么会懂那么多药理?要知道,我这个老毛病,是宫里的御医都看不好的。”
忘忧用木勺勺了一碗手参崧谷粥给韩夫人,说:“宫里的御医固然是医术高明的,我只是比他们多走几步路而已。”
韩夫人说:“此话怎讲?”
“御医们经验丰富,对症下药总不会有错的,就像他每天都从太医院到自己家里的那条路,怎么走都错不了,不过有时候,抄些近路,或者多绕几步,会有更好的收获呢。”顾忘忧笑着说。
张氏插话:“你听她胡说八道。”
韩夫人说:“好像是有些道理。”
顾忘忧又说:“我猜夫人您是怕韩将军、少将军担心,总是忍着病,实在是难受了才肯叫大夫。夫人矜贵玉体,大夫看您不仅头疼欲裂,而且心胸绞痛,过于担心,马上想到的就是给您止痛顺气。可是看以前的方子,并没有地麻、石甘子这两味最适合症状的药。我也是寻思许久,才明白大夫是担心这两味药过于性寒,有损肺经,怕您胸痛加剧,故而用别的性温的药材替代,只能短暂止痛,自然未能根除。”
“那你做的药膳又是什么原理?”韩夫人饶有兴趣地说。
“我开始给你做的药膳,就没有想过给您止痛,只是调肺经、驱寒毒,这样一段时间,没有了后顾之忧,自然能承受更加对症的药了。”
“原来如此哦。”韩夫人恍然大悟。
顾忘忧正欲想说,感觉到一股凌厉的目光压在自己身上,便寻那方向看去,只见韩承宇不知何时站在玉兰花树后面,正在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
顾忘忧在将军府的这段时间,感觉韩夫人温厚体贴,自然是容易相处的,可是,碰见韩承宇的次数极少,感觉也极难相处。这下顾忘忧在那个清肃冷峻的男子注目下,感觉自己刚才侃侃而谈,实在是过于活跃了,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只能作出一个“编不下去了”的尴尬笑容。
韩夫人也发现了韩承宇,便招手让他过来:“承宇,过来吧。”
韩承宇走过来,淡淡地躬身行礼:“顾夫人,忘忧姑娘。”
张氏起身回礼,她对这位气质出尘的少将军倒是很赞赏。
韩夫人笑呵呵地说:“这段时间幸亏了忘忧给我做药膳粥,感觉是十分有效的呢。”
韩承宇看了一眼低着头的顾忘忧:“母亲近来的起色的确是好了很多,那真的谢谢忘忧姑娘了。”
顾忘忧笑了一下,竟还是不说话,只是帮忙着给母亲和韩夫人递一些吃食,心里想的却是上一回被韩承宇训斥,在将军府里不能鬼鬼祟祟的,刚才不知道是谁鬼鬼祟祟地在树后面偷听半天的,脸皮真厚!
不过,这些话就算给顾忘忧十个胆,她也是不敢说的。
韩承宇说:“承宇事务繁忙,整日无暇陪伴母亲,幸亏有顾夫人经常陪伴解忧。”
张氏忙说:“少将军此话真的折煞我了,应该是我们感谢你们的收容才对。”
韩承宇看着女眷们相处融洽,也不多作停留,寒暄几句后,便离开了兰园,准备回兵营处理事务。
他走在自家的花园小径上,竟然第一次仔细地欣赏着花园里的花木盆栽,感觉无比的轻松,也许,是因为母亲的身体好起来了吧。不过,那顾忘忧真的那么厉害吗?韩承宇笑着摇摇头。一直以来,他以为那个离家别井、无依无靠现在又寄人篱下的女子,应该卑躬屈膝、凡事唯唯诺诺才对,可是刚才明明看见的是双眼闪着自信光芒,侃侃而谈的聪慧女子。
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