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侯将军府少将军韩承宇已有婚约的消息,在户部主事李海的口中传出之后,不到半日便传遍了龙城的每一个角落。当然在传播的过程中又出现了很多的版本,有的人说少将军当年救了一名少女,后来这名少女在南海为少将军挡了海盗的一箭,如今少女在将军府养伤,患难见真情,韩夫人便让二人成亲。又有的说少将军在打仗的时候中了毒,有一对母女救了他,于是他便把那对母女带回了将军府,为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终成眷属……
各种的传说满足了人们对龙城最帅的男子那飘忽不定的姻缘想象,不过大家都没有说错的是,他要娶的是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并不是大家一直以为的左相二千金。
这一天,龙城里多少闺阁女子落下了伤心的泪水,多少怀春少女摔破了一地的瓷瓶物件……最伤心的莫过于左怜雪了,她之前有多高调出入将军府,现在就有多羞愤……
左春风让夫人安抚女儿,自己其实也是非常地气愤,不过以他的城府,还不至于马上与韩家作对,不过既然韩将军不能拉入自己的阵营,那么,只能把他变得不那么重要,这样就算别人拉拢了韩将军,也没那么碍眼了。
自从婚约得事被挑明之后,韩夫人和张氏走得更近了,时时商量着两个孩子的事情。只有韩承宇与顾忘忧觉得很是尴尬,顾忘忧羞得终日里只躲在竹影居里不出来,韩承宇一天到晚在军营里忙。
这天言风找了半天没找着韩承宇,这会终于在射箭场上找到了,韩承宇看到言风跑过来,放下手中的弓,装作没看到一样,想转身走开。言风加快速度,跑到前面去,“少将军,少将军……”言风气喘吁吁地,感觉这两日少将军的确很古怪,感觉是故意避开他一样。
“有什么事吗?”韩承宇躲不过,只好对着言风说话,眼睛却是不敢对视。
他总是想起那日言风在家里对着顾忘忧背影出神的样子,心想,言风应该是喜欢顾忘忧的吧,那一日,自己还问他喜不喜欢……如今才过了十几天,顾忘忧却变成了自己的未婚妻,心里多少有点愧疚,虽然这也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
言风笑了一下说:“大家都在私下里说,你订婚了?是不是忘忧,不,是不是顾小姐?“
韩承宇“嗯”了一声,言风想笑笑,却又觉得有点尴尬,毕竟那日自己看着人家的未婚妻出神失礼。
言风好像突然明白韩承宇为什么这么别扭了,他明白自己以前的确是觉得顾忘忧和别的女人不一样,样子很美很清纯,有几次,自己面对她的时候都会晃神,但是要说自己对顾忘忧是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情,那倒也没有,所以,当他知道韩承宇原来与顾忘忧有婚约的时候,还是很高兴的。“少将军,恭喜啊,顾小姐很好,比左家二小姐好多了。”言风还是由衷地说,“我以前有一些失礼的时候,那是闹着玩的,少将军不必放在心上。”
韩承宇看了言风一眼,说:“你,你对顾忘忧是不是……如果你们两情……”
“少将军,你千万不要误会了,真的没有的事。”言风着急地打断韩承宇的话,“我就是那个样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看见好看的姑娘就会多看几眼,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再说,我以后也不敢看了。少将军,你真的不用想太多。”
“真的?”韩承宇见他说得这么直接真诚,觉得应该也不假,心情也好起来,笑了一下,用手捶了一下言风的胸脯,“走,耍枪去!“
两个在战场上交过命的年轻人,此刻不需要太多的言语,除了心结,并肩走着,脚步也显得轻松起来。
“少将军,真的是老将军给你订下来的亲事吗?”言风好奇地问。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是不是闲得没事干了?”
“少将军,顾小姐说想学骑马,你都安排好了没有。”言风不知道上次丝帕的事情,所以他倒是不尴尬。
“演练完之后,你去营帐里把那些新兵的卷宗全部记清楚了,看看有没有错漏、可疑的。”
“全部?少将军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中午的龙城街市正是热闹的时候,这阵子整个龙城在户部吕普章、兵部林允文还有韩承宇的齐心治理下,难民问题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大部分难民得到了安顿,不再是当日凄凄惨惨的景象。
城西的甲三街,是比较热闹的商业街市,两边的小贩沿路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各种各样的商铺连门皆是,绝无空屋,卖胭脂水粉的、卖陶瓷古董的、卖金银首饰的、卖书籍字画的……好一派繁荣景象。
顾忘忧这天被玉英硬拉了出来买东西,毕竟是小姑娘,很快就被街上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吸引住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把几天的忧郁抛诸脑后。
“忘忧姐,嗯,我以后还是叫你小姐吧,现在你身份已经不一样了。”玉英抱着刚刚她们一起买的一只小灯笼,想和顾忘忧说话,又觉得这个称呼以后不能叫了。“以后要叫你少夫人了,嘻嘻。”
“玉英!”顾忘忧气得用手去捏玉英的小胖脸,“我好不容易忘掉这些烦心事,你又取笑我。”
“你烦恼什么啊,等着大人们安排就是了。少将军是个好人,长得又那么好看……”玉英边说边作花痴状。
顾忘忧白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经过一间药铺的时候,顾忘忧本能地往里面看看,这时候,刚好看见药店的伙计在驱赶一个孩童,那个可怜的孩子从门槛那里被推出来,一个踉跄,差点撞到顾忘忧身上。
顾忘忧想起自己与娘刚进城的那天,也是在一间药铺那里被别人驱赶,一时心酸起来,忙与玉英扶起了那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孩子,你怎么样,有没有摔伤?”那个小孩没有回答她的话,转头又看进药铺里。
顾忘忧看着那孩子的脸,突然说:“你是从吕庆过来的吗?”孩子奇怪地回头看着顾忘忧,点点头。
顾忘忧俯下身子说:“我们在玉华镇见过,我们是一起从吕庆逃难过来的,我当时还用草药帮你爷爷治疗脚上的脓疮,你还记得吗?对了,你爷爷呢?”
那孩子还没来得及想自己是否见过这位好看的姐姐,又听到问起爷爷,便抽抽答答地哭了起来,这下顾忘忧可慌了,哄了好半天,那孩子才边抽泣边告诉顾忘忧,进了龙城以后,没寻到亲戚,辗转了好几天,才让官府安顿在一间闲置的库房里,一老一小没有劳动力,这样的难民是最难安顿的了。
这样的库房是官府临时向商户征用的,也只能暂时提供遮风挡雨的地方,要天天有饭吃,还得靠自己想办法。老头子有一天没有办法,强撑着去附近做了一点苦力,换了几两大米,可是第二天便病倒了。
库房住着的另外几家也是难民,谁也顾不上谁,前几日杏林堂的大夫来给难民们义诊,才给老头子开了药方,又凑了点银子让小孩去买药,服了药眼看着病好起来了,但又没银钱买药买吃的,病情又加重了,这可怜的孩子只能拿这药方逐间药铺去求药,结果就像顾忘忧看到的那样……
顾忘忧拿手帕给他擦了泪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胡子华。”
“子华,你能给我看看药方吗?”
子华从怀里掏出一张皱皱的纸,顾忘忧看了药方,心下安定了一点,从药方配药方面看,老头的病还不算太严重,主要是营养不良,劳心郁结造成的,大夫估计也是将就着开些便宜的药材。
顾忘忧拉了子华的手说,“走,我们帮你爷爷买药去。”
子华听了,激动得不敢相信。
顾忘忧与玉英手上的钱也不多,给子华买了药,还买了些熟食和大米,剩下的也不多了。
“玉英,我想去看看子华爷爷,毕竟大家也算是同乡……”顾忘忧放心不下。
“小姐,我和你一起去吧。”玉英心里面知道顾忘忧是个热心善良的,又觉得这爷孙实在可怜,便要和顾忘忧一起去。顾忘忧也没有推脱,便一起跟着子华往别处走去。
不一会儿,子华便领着顾忘忧她们走过两个街区,来到一个有点荒落的大房子前面,进了门口,便闻到了一股难闻的味道,玉英马上掩了口鼻,顾忘忧倒是淡定很多,她自小就在医馆里长大,人间的疾苦当然要比玉英看得要多。
外面的稍大的房间里,是别的几家人挤住在一起,看到的也是几个老妇幼儿,还有卧床的病人,年轻一点的应该都出去干活了。
再往里进一个小间,便看见一个老头躺在床上,听到声音,便想撑起身来。“子华,你回来了吗?你吃过东西没有?”
子华跑过去,抓住爷爷的手,又回头看着顾忘忧,示意爷爷看过去。老头子缓缓地转过头去,看到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子,一个端庄柔美,一个娇俏可爱。
顾忘忧走过去,看着胡老伯,说:“爷爷,还记得我吗?我在玉华镇帮你敷过草药。”说完,指了指老头的脚。
“哦,记得记得。你们,看样子你们找到亲戚啦?”胡老伯回忆起来,眼中又带着羡慕的神色,说完又看了一眼自己可怜的孙子。
子华把刚才买回来的药和食物给爷爷看,胡老伯十分地感动,说:“太感谢你们了,我倒是无所谓的,只是这娃还那么小,哎……“说着又流下了眼泪。
顾忘忧说:“爷爷要是信得过,我帮你把把脉可好,把病治好了,就能照顾子华了。”
胡老伯是知道顾忘忧懂医术的,便把手臂伸出来,顾忘忧给他细细地把了脉,发现老头子除了劳累所致的体虚体弱,心肺还有些劳损,就又找了纸和笔重新开了一个药方,说:“这个药方更适合你,不过要贵一点点。”
看到老头子为难地低下了头,顾忘忧于是把剩下的一点银子也给了老头子,说:“这些可能只够买三天的药,我三天后再来看你,如果有什么事情,可让子华到城东将军府找我。”
胡老伯听了便想要起身跪下,却又被顾忘忧按住了,只叮嘱了子华去煮粥给爷爷吃,又把新买的小灯笼送给了子华。
等顾忘忧与玉英从库房出来,已近酉时,两人于是快步往将军府里走,顾忘忧心里异常沉重,自己尚且是个寄人篱下的,何尝有能力去照顾别人呢?如果自己的能力再强一点该多好,那样自己就会做得比现在更多更多……